“老和尚,倒是不憨,反倒是有些圓滑。”
寧啟帝點點頭,“說吧。”
老和尚雙手合十,輕聲問道:“陛下會把這些事情,告訴后人嗎?”
寧啟帝搖頭。
不會。
這就是他的答案。
老和尚問道:“所以陛下已經決定,不讓他們再離開這里嗎?”
寧啟帝又是搖頭,“朕會給他們最后的機會。”
老和尚不用問,都知道那個最后的機會是誰。
“陛下何至于這么偏激?”
老和尚有些感慨,但更多的卻是無奈。
得知了這個消息,可他卻沒辦法做些什么了,因為眼前的那個人,比他活得更多,知道的更多,甚至心志也是更堅定。
“既然勸不動,就不用說廢話了。”
寧啟帝看著他,漠然無語。
……
……
須發皆白的老人仗劍入大祁軍營,已經是結發境的老人,身形極快,在頃刻之間,便已經到了梁照的大帳。
一劍遞出,濃郁劍氣,破開大帳。
坐在主位的梁照,漠然抬頭,如今已經幾乎一只腳踏進金闕的年輕劍修,伸手一招,浩蕩劍氣便從衣袖里涌出。
老人手中劍斬出數道劍氣,一身修為,在這里展露無遺。
兩個年歲差得很遠的劍修,互相出劍,都不說話。
只是很明顯,這位歸劍閣的老劍修,境界要比梁照差出不少。
如今孑然一身,灑脫不已的老人,早已不曾留戀什么,而反倒是到了如今,他的劍無牽無掛之后,更為凌厲了。
以往施展起來還有些不順暢的劍訣,如今無比順暢。
一時間,梁照都有些吃癟。
數百年的劍道境界,在這個時候施展得淋漓盡致。
這是老牌劍修的底蘊。
梁照雖然是天才,但修行的時間還比較短,有些吃虧。
不過這位大祁皇帝,很是平靜,遞劍之時,也是十分沉穩,光是這一點,其實他便勝過世間大部分劍修了。
他的心志,本來一直都是同齡人之中的翹楚。
所以當梁照施展劍訣的時候,也算是老氣橫秋。
兩道劍光交相輝映,無數劍氣,肆意揮灑。
老人大笑不已,一輩子苦修劍道,很少有過如此酣暢淋漓的大戰。
這是此生最后一戰,倒是也要盡興才是。
他傾其所有,傾力而戰!
只是境界的差距,終究是在那里擺著的,要不了多久,老人便漸漸成了頹勢。
被梁照一劍斬斷一臂,老人也從半空墜落下來。
梁照面無表情,“歸劍閣,為何?”
老人灑然一笑,并不搭話,又是遞出一劍。
這一劍,劍氣浩蕩。
不過結局依舊。
再遞出一劍的梁照,已經落在對方心口。
濃郁劍氣,攪碎他的心口。
以及氣府。
老人吐出一口鮮血,生機漸漸流逝。
梁照面無表情。
他雖然不清楚這個結發境劍修為何要單人殺入此地,但他卻也從來不在意這種事情。
殺人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可下一刻,他臉色驟變。
一道璀璨劍光,從天而降。
一道聲響,同時在他耳畔炸開。
“梁照!”
一道白色身影,從天而降,落到人間!
濃郁劍氣,瞬間狂暴的撕開這座大帳,更多的劍氣四散而去,帶走了不少兵卒的生命。
大祁軍營之中,有數道身影瞬間拔起,掠向這道白色身影。
但下一刻,更為璀璨的劍光生出,硬生生將這些修行者逼退!
那是滿天的殺意。
是毫不掩飾的殺機。
如今已經成了劍仙的白衣年輕人,雖說重傷,但是當這些殺意都傾泄出來的時候,周圍的修行者,沒有金闕的,都會有一種莫名的心悸。
那個年輕人的境界,還遠遠達不到舉世無敵的地步,可即便是這樣,他們便已經膽寒。
太過嚇人。
等到大祁軍中的金闕修行強者趕到的時候,眼前的一副畫面,讓他們都不由得瞠目結舌。
白袍早已經染了好些鮮血的年輕人,一只腳踩著梁照的腦袋,蹲在地上,冷冷開口道:“梁照,你想怎么死?”
已經是滿臉鮮血的梁照,則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只有從嘴里不停的冒出鮮血。
但他的眼睛里,倒是沒有怨恨,只有平靜,極致的平靜。
而抬起頭的顧泯,看向周圍的眾多大祁隨軍修行者,一字一句的問道:“誰殺了她?”
字字清楚,但人人都覺得充滿了寒意。
她?她是誰?
她是解語。
她是很多年前,他去劍庭的時候,在登山的時候遇到的姑娘,那姑娘有很好聽的名字,叫做解語。
后來幾次相遇,這個姑娘喜歡上了自己,自己雖然對她無意,但也把她當作了妹妹。
那是一種單純的情誼。
后來南楚危急,朝暮劍派派出的劍修,以解語為首,她是女子,卻愿意站在最前面,只因為那是她喜歡男子的國。
那是個很懂事的姑娘,即便喜歡著某個人,也從不讓他難辦,有些感情就這么被她藏在了心里,不曾讓他為難。
她是個懂事的女子,從前是,以后是,后來……
再后來,那個女子死在了這里。
戰報最開始送到郢都,然后從郢都傳到了柢山,柢山的幾個小家伙都不知道怎么來告訴眼前的男人。
他收到信的時候,已經是重傷將死。
可讀到信之后,顧泯已經渙散的精神,重新凝聚起來。
千里迢迢,直撲大祁軍營。
她不是為南楚而死的,而是為了顧泯,為了她心中最愛的顧師兄。
顧泯依稀記起他們第一次見面。
那個小姑娘這么說到。
“在下朝暮劍派解語,見過師兄。”
那會兒她還是只是個小姑娘啊。
一個很單純的小姑娘。
顧泯記得很清楚。
已經是眼眶通紅的年輕人,緩緩站起身,重復問道:“誰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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