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雄山重重點頭,“陛下有差遣,老臣不敢不從,拼著這條老命也要跟著陛下去看看北邊的大好河山!”
顧泯點點頭,也不多說,只是進入了將軍府之后,在大廳的沙盤前,顧泯這才指著尚元龍說道:“老將軍之前不是讓朕為你挑選個接班人,正好,人給老將軍帶來了,尚元龍尚將軍,老將軍想必聽過名字吧?”
尚元龍抱拳道:“末將尚元龍,早就聽過老將軍大名,如雷貫耳!”
蔣雄山還沒說話,他身后的那幾個中年將領,臉色就有些堅硬了,顧泯一眼觀之,并不多。
蔣雄山抱拳回禮,“尚將軍的名字,老夫是聽過的,一萬人守住大祁軍隊的三天攻城,光是這份功力,整個南楚,包括老夫在內,都要甘拜下風。”
尚元龍笑了笑,也說了幾句好話,這讓顧泯有些意外,以為這壯漢不會說好話,畢竟之前在他面前可不是這樣的。
顧泯沒管那幾個中年將領,只是把老將軍拉到一旁,低聲說道:“朕這次來,沒帶兵部的調令,老將軍坐鎮邊境,以后是要和尚元龍共同商議這邊境戰事,還是說讓尚元龍做老將軍的副將,都由老將軍決定,老將軍做了決定之后,在上折子到兵部,到時候便行了,朕要往北邊走,朕沒回來之前,希望南楚的疆土上,沒有一個外來兵卒。”
蔣雄山雖然是滾刀肉,但不是蠢,知道這番話意味著什么,這既是眼前的年輕皇帝在給他面子,也是他在警告他,或者說是在警告他的那些子侄兒孫,心里不
滿是一回事,但朝堂的法度又是一回事,若是不聽,這位年輕皇帝,可是要下重手的。
他不覺著這個年輕皇帝這番話無情刻薄,反倒是覺得理應如此,作為這等力挽狂瀾的君王,一味的和稀泥或者是施恩,以仁愛兩個字貫徹,他反倒是看不上,非常時期,便要有非常之君主。
情意有的,放在心上。
但要是手腕不硬,不夠鐵血,便是大忌。
這番話一說出來,讓老將軍對顧泯的幾分擔憂,也就徹底沒了。
“陛下之意,老臣明白,且給老臣些時日,老臣也得讓尚將軍磨合磨合。”
蔣雄山也有自己的想法,尚元龍是有些名頭,但是有幾分本事,他還得自己試試,若是對方能力不行,那只能做他的副將了,若是能力與他相當,那邊防大事,商量著來就是,當然才干若是遠勝于他,他自己做副將,也不是什么接受不了的事情。
顧泯聽懂了,笑道:“老將軍自己把握就是。”
蔣雄山點頭,忽然說道:“陛下今日駕臨重庸關,別急著走,最好今夜擺宴,明日再到城頭上轉悠一圈,再北上不遲。”
擺宴是想讓這些邊防將領都有些底氣,知道皇帝陛下來了邊境,以后也更有膽氣和敵人廝殺,至于在城頭上轉悠,那就是讓士卒們都知曉他來了,這能激發士卒勇氣。
這些本是帝王心術,只是蔣雄山怕顧泯這個年輕皇帝不懂,故而開口,也算是為顧泯考慮頗多了。
顧泯點點頭,倒是沒拒絕。
……
……
當夜,重庸關沒有值守的將領校尉都趕赴將軍府赴宴,同時消息也傳了出去,相信要不了多久,整個邊境都會知道。
在宴會上,顧泯穿上一襲白色帝袍,舉酒致辭,也就那么些老話,但說出來,還是讓那些將領們都眼眶紅紅的,恨不得今天就為南楚和顧泯去死。
有時候人心就是這么容易滿足,像是這些邊境將領來說,有人記著他們,念他們的好,這就是很不錯的事情了,要是平日里走在街上,有孩童說上一句,以后長大了要成為他們這樣的人,就更好了。
至于皇帝陛下親自來請他們吃酒,這事兒就他娘的更好了,沒有比這么個事情更好的事情了。
顧泯敞開肚子喝了很久,看向那邊席上,之前不受待見的尚元龍,如今已經和不少將領打成一片,至于老將軍,今夜也喝了不少酒。
到了半夜,顧泯悄然離開,去后院賞月。
夜色微涼,月光皎潔,天地之間,只有些蟲鳴聲。
顧泯躺在走廊上,歪著頭看向天幕上的月亮。
只是不知道在想什么。
喝得臉頰紅撲撲的年輕皇帝,眼里卻異常清明。
師姐阿桑走到一旁坐下,問道:“做了皇帝之后,要是常常都要去做這些無趣的事情,會不會覺得膩?”
顧泯目不轉睛的看著月亮,回著師姐的話,“世俗君王,做這些事情,大概都是為了收買人心,其實這也挺有用的,這些在邊境搏命的兵卒將領,可能一輩子都站不到郢都皇城里的朝堂上,可能一輩子都看不到我,來見他們一次,的確比賞賜東西更有用,只是那些人是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用心不正,可我是為了南楚,為了百姓們,這樣的事情,大概做一輩子都不會無趣的。”
阿桑笑了笑,然后難得說了幾句心里話,“其實我擔心的不是這個,當初小師弟你說要去做皇帝的時候,我想的其實是,皇帝做久了,帝袍穿久了,小師弟還會是那個小師弟么。”
顧泯笑問道:“那師姐覺得,我以后變成師姐不愿意看到的那個樣子嗎?”
阿桑搖搖頭,“不會的。”
顧泯疑惑道:“師姐這么確定。”
“人都是會變的,小師弟也會變的,如今的小師弟,就比之前的小師弟更堅定,更有魄力了,不是更好了?”
阿桑看著顧泯,還有半句話沒說出口。
況且……小師弟變成什么樣都沒關系,只要還是她的小師弟,那就行了。
顧泯輕聲道:“其實我覺得師姐是除去母后和父皇之外,對我最好的人了,只是這些話,好像我很多時候都說不出來,就沒給師姐說。”
“師姐,你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
顧泯問道。
阿桑看著夜空,輕聲道:“因為你是我小師弟呀。”
“我就這么一個小師弟,為什么不對你好呢?”
顧泯又問道:“可師姐也只有一個師妹,只有一個師父,為什么對他們沒這么好。”
阿桑想了想,又溫柔說道:“因為他們都不是小師弟呀。”
——
最后這句話略暖。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