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身著灰衫,臉色蒼白,說完那句話之后,嘴角有鮮血溢出,但瞬間被她抬手擦去,依舊是面無表情。
她受傷了。
并不是剛才那一掌讓她受傷的,傷勢很重,是在進入山谷之前,普通人要是受傷了,只怕會找個地方好好藏起來養傷,但她不同,她知道這里,有一個少年需要她。
所以即便受傷,她也義無反顧進入了山谷,更是面對那個年輕人悍然出手。
顧泯身上的壓制,瞬間煙消云散,手中的燭游變回正常長度,顧泯大口喘氣,有些驚喜的喊了一聲師姐。
阿桑微微點頭。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凄厲的吼聲。
那個看著已經是病入膏肓的年輕人岣嶁著身子,一頭黑發亂舞,他兩只手抱著腦袋,好像是極為痛苦一般。
隨著他的吼聲,一道道氣機從他身體里迸發出來,將四周的樹木全部都擊倒,一道道威勢強大的氣浪涌出,無比可怖。
阿桑朝著顧泯走去,將他擋在身后,一身灰衫不停擺動,但也完全將那些氣浪攔下,不讓它侵擾顧泯。
那個年輕人吼了約莫一刻鐘左右,才漸漸停下,他雙手深入亂發之間,片刻之后,竟然是將一頭黑發都徹底拔了出來。
滿頭都是斑斑血跡。
看著很是詭異。
然后他兩只手在胸前劃過,之前血肉模糊的地方,被他抓住一片肉皮,然后用力一扯。
硬生生將胸前的皮肉,都撕扯下來。
于此同時,他并沒有停下,而是朝著身上各處抓去,一塊塊血肉滾落下來,不多時,他的身上便再也沒有任何一塊皮肉了。
鮮紅的血肉呈現在人們眼前,看著異常的可怖。
好在沒用多少時間,他的血肉表面便生出了青色的毛發,只是腳掌是紅色的,而頭頂是白毛。
他是只猴子。
它看著顧泯,眼露兇光。
阿桑問道:“小師弟認識嗎?”
顧泯看著那頭兇獸,想了想,有些不確定的說道:“好像是朱厭。”
在那本記載異獸的古籍上,曾有過記載,“又西四百里,曰小次之山,其上多白玉,其下多赤銅。有獸焉,其狀如猿,而白首赤足,名曰朱厭,見則大兵。”
而在另外一本史書上,也曾說過,在寧啟帝時期,天南有叛軍,在山林里便有人看到過朱厭。
只是最后史書上對那頭朱厭的記載語焉不詳,沒了蹤跡。
在這之后,世間便再無見過這等兇獸。
其實不僅是朱厭,許多異獸兇獸都是在上古時代才有,那個時候的人族修行者并不強大,等到人族修行者強大起來,開始成為這個世間的主人之后,許多上古時代的神獸也好,兇獸也好,都死在修行者手上,隨著時間推移,大多數異獸更是直接滅絕,流傳下來的異獸已經很少。
想來當初那頭沒了蹤跡的朱厭便是被寧啟皇帝帶到了帝陵里。
這種兇獸,天生強大,生下來便已經相當于一個境界不低的修行者,等到成年,更是并非大修行者無法抗衡,朱厭通人性,若是好好修行,只怕說他有朝一日成為金闕境修行者,也不是胡謅。
看著那頭朱厭,阿桑平靜說道:“不管是什么,有我在,誰也不能動你。”
顧泯重重點頭,隨即有些擔心,因為他已經感受到自家大師姐的體內氣機似乎有些紊亂。
這明顯是受了傷。
阿桑知道顧泯要說什么,只是擺手道:“不礙事。”
朱厭漠然的看著阿桑,已經從人形變回如此樣子的它再沒有什么顧忌,他從身旁撿起一截樹干,漠然道:“既然想死,那我就成全你們!”
一只手提起樹干,朱厭大踏步朝著阿桑奔來,渾身上下,在前行之時,無數道磅礴氣機炸開,盡數瘋狂涌向阿桑。
阿桑面無表情,一身灰衫被吹得獵獵作響。
他伸手,一道玄光從掌心聚集,然后涌出,然后身形微動,在玄光離體的同時,身形也到了朱厭身前不遠處。
隨手撕開一道磅礴氣機構建的氣墻,阿桑腳尖在地面上一點,迅速拉近距離。
朱厭大吼一聲,手中的樹干,用力朝著阿桑頭上砸來。
阿桑歪著頭,身形忽然便散開,再度出現的時候,已經到了朱厭身后。
樹干砸向地面,一個無比巨大的深坑被砸出,但他也知道,那個女子并沒有在坑里,于是樹干橫掃過去,就是要讓阿桑死在此處。
阿桑深吸一口氣,提氣上掠,很快便來到朱厭頭頂,阿桑一掌擊出,磅礴氣機如同九天銀河一般傾瀉而下,涌向那朱厭的頭頂。
朱厭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磅礴氣機擊中頭頂,身形微微搖動,眼中的兇光更甚,他猛地一揮手中樹干,可阿桑已經一腳踩在他的頭頂,借力一點,退去數丈之外。
朱厭殺心大起,但同時還有些疑惑,他自然知道,自己眼前的這個女子,不過是個金闕初境的修行者,這種人物,即便是自己被困在此處,也是可以隨意打殺的,可這個時候面對的這個女子,卻有些力不從心的感覺?
明明對方只是個金闕初境,而且還受了傷的修行者。
朱厭怒吼一聲,身形忽然急速變大,之前他雖然恢復了之前的模樣,但依然是個普通人身高,但此刻一聲怒吼之后,身形至少便拔高了一丈,看著無比雄偉,這才是真正的上古兇獸風采。
顧泯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看著數丈之外的師姐,他心急如焚。
阿桑看著變得如此巨大的朱厭,皺了皺眉頭,渾身氣機一頓,然后遠掠數丈,同時袖間的氣機,猶如實質一般涌出,是為了阻攔朱厭。
同時阿桑扭頭看向顧泯,眼里閃過一絲擔憂,她沒有讓顧泯自己逃,這山谷里濃霧彌漫,她這么一個金闕境在其中都有些麻煩,顧泯這么個境界低微的小家伙,在這里若是沒了她,更是危險。
朱厭變大之后,手中的樹干驟然一看,便只覺得是根小木棍了,他大步朝著阿桑走來,前行同時,還不忘揮手用木棍將那些氣機打得散開。
阿桑臉色終于有了些變化,眼看著朱厭來到身前,她身形再度一變,出現在朱厭的左側,可朱厭好像是早就知道阿桑要出現在這個地方,轉身一棒,便結結實實打在阿桑腰間。
阿桑氣府里的氣機在這一棒下,全然散去,阿桑面色變得蒼白不已,朝著身后的一棵參天大樹撞去,隨即還吐出了一口鮮血。
鮮血灑落半空,朱厭忽然停下了腳步,看著那些鮮血,他的臉上出現了一種極為古怪的情緒。
似乎是有些向往,又是有些不知所措。
他想要伸手去拿,但又在忌憚什么。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山谷里忽然傳來一聲巨響!
整個山谷都好像搖晃了起來。
朱厭皺眉,看向某處,臉色晦暗。
下一刻,更為怪異的事情發生了。
山谷里的濃霧此刻突然開始快速散去,顧泯能夠看到的距離也越來越遠,差不多半刻鐘之后,整個山谷里,已經不見一縷霧氣,整個山谷驟然清明。
朱厭看著天空怒吼,“赤發,你誤我!”
朱厭站在原地,暴怒到了極點。
遠處有劍氣生出,氣沖斗牛!
連帶著有數道強大氣息同時涌起,同時沖向某地。
這些是之前進入山谷的大修行者。
每一個,都是金闕境的大人物。
朱厭眼看著那數道氣息生出,再不逗留,身形一晃,消失在山林之間。
而那數道氣息,也是同時朝著山谷的某個方向掠去,好像那里便是出口。
顧泯眼見朱厭離去,趕緊朝著師姐阿桑跑去,阿桑站在那棵參天大樹前,臉色依然蒼白,但還是搖了搖頭。
在小師弟面前,阿桑從來都不太喜歡說話。
顧泯扶著阿桑在一塊石頭上坐下,正準備開口,忽然遠處便出現了一道紅色的身影。
正是之前的厲鬼。
他在遠處站定,沒有半點氣機波動。
顧泯卻是在第一時間便站在了阿桑身前,手持燭游,渾身氣機已經到了鼎盛狀態。
之前已經見過朱厭,這時候見到這厲鬼,顧泯沒有半點害怕。
雖然他看著他的紅毛爪子,已經可以判定他就是之前在濃霧里出手的東西。
那厲鬼看著顧泯,眼里有些復雜情緒,“我叫赤發。”
他雖然長相兇悍可怖,但是眼里卻一片平和。
他看著顧泯的眼里有許多情緒,除去緬懷之外,還有些疑惑。
“我沒有惡意。”
赤發看著顧泯,平靜說道:“我要是和朱厭一樣,對你存了殺心,早在濃霧里便將你殺了。”
赤發有些疲倦的說道:“你似乎不該是這樣,但你已經來了,不如幫我個忙?”
語平和,沒有殺機,更沒有出手的舉動,顧泯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他看著赤發,沒有急著說話。
赤發說道:“這件事困擾了我千年,這是千年前我對陛下的承諾,我始終守著,今日之后,或許能解,也不算幫我,本來這就是我該得的。”
顧泯終于說道:“你要我做什么。”
他在拖延時間,想看看會不會有別的修行者過來。
赤發看出來了,“這里是山谷里最奇妙的地方,即便是濃霧已經散去,也不會有人能找到,至于朱厭,不說也罷。”
“你進入這座帝陵,是為了陛下的傳承,陛下的傳承,也是留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