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風雪不停。
顧泯推開窗,目光落到院子里,那里已經有積雪,大概有一個腳掌那么高。
他等了三天的信,卻始終沒能等來。
之前他一直在翻來覆去的想,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問題,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明白,原來不是什么地方出了問題,而是這個消息,就是不來信。
來信是為什么?
當然是為了讓他知道李鄉到底在什么地方。
依著顧泯來想,雖然那是個絕密的地方,但依著豫皇子,至少也會知道個五六分,可是一封信都沒來,這就讓他覺得意外了。
所以他絞盡腦汁想了很久,才在這會兒想清楚。
他娘的,沒來信便是告訴你,那地方你本來就知道!
顧泯抬起頭,看向那些庭院遠處。在自己這一片院子旁邊,還有一座庭院,那座庭院之前關著的就是六個小國國君。
后來李鄉的身份暴露了之后,大祁皇帝將他關在了別的地方,可那個地方也被人知道了,為此還有兩個北陵的修行強者和他戰了一場。
才有了之后的談判。
但李鄉肯定不會還在原來的地方。
很多人都猜測大祁皇帝又給他找了一個更隱秘的地方。
可顧泯這會兒才明白,原來那個地方就是這會兒。
所謂的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自己這會兒才想起?
顧泯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腦袋上,是結結實實的,甚至讓他有些頭暈目眩,搖了搖頭,顧泯自顧自說道:“叫你不好好想,等以后因為這破事把命丟了就真的劃不來了。”
說著話他從屋子里走出來,然后撐傘走入了大雪之中。
經過一個又一個院子,顧泯又來到了那院墻前面。
只是這一次,他沒有去敲一敲,而只是站在墻前面,有些不知所措。
他認識李鄉很多年,但在之前,他只是知道自己的這個朋友某些事情,完全不知道他居然還有大寧皇族后人的這一層身份。
這一層身份現在已經被確定,而且還是整個修行界的修行者們共同確定的,做不得假。
所以這才讓顧泯更有些意外。
搖了搖頭,將那些思緒盡數都趕出自己的腦海里,然后他伸手在墻上敲了敲。
墻那邊的涼亭下,那個在涼亭下站了整整三天的少年神情凝重。
聲音傳了出來,少年想了想,緩緩的朝著墻邊走去,大雪落到他的身上,很快便變成了紅色。
尤其是大腿上的雪花。
他要不是穿著衣袍,露出他血跡斑斑的雙腿,只怕要嚇走很多人。
來到墻邊。
少年的手舉在了空中,猶豫了很久,這才緩緩落下。
聲音傳了出來。
顧泯確認無誤之后,才壓低嗓音說道:“現在說話方便嗎?”
李鄉說道:“可以。”
顧泯張了張口,想要開門見山,但是覺得不太妥當,于是便說道:“我去郢都城吃了魚膾,味道變了一些,但還是很不錯了。”
郢都的魚膾,是兩個少年共同的愛好。
李鄉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說道:“挺好的,我沒你運氣好,很久都沒吃到了。”
聽著這聲音里有些悲意,顧泯也沉默了一會兒,然后他說道:“郢都還不錯,只是沒了之前好,以后有機會我帶你去看看。”
李鄉沒說話。
顧泯猶豫了一下,然后問道:“他們都說你是大寧皇族的后人,你知道嗎?”
李鄉聽著這話,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他的雙手放在雙腿上,微微用力,有鮮血流出,很快便染紅了衣衫,他皺眉道:“我是誰我都不知道。”
他很沮喪,
而且是有些頹廢。
“你趕緊走吧,要是有可能,這輩子都不要來咸商城了。”
李鄉說道:“別來找我了,也別想著救我,就好好在……柢山。”
顧泯搖頭道:“他們要將你血祭,可能血祭之后,你沒用了,就會死,我要救你。”
他說話的時候很堅定,因為這是他一定要做的事情。
李鄉低聲的說道:“你怎么救,你是金闕境的修行者還是金闕境之上?你告訴我怎么救!”
他有些狂躁,若不是怕被人聽見了他的聲音,只怕是已經吼出來了。
顧泯皺了皺眉,他沒有想到李鄉在短短了一兩年間已經有了些變化,但設身處地一想,如果是自己在這里被幽禁這么些年,只怕也會如此,也就沒多想什么,只是繼續溫聲說道:“我一定要救你,不然你會死的。”
李鄉怒道:“行了,顧泯!我告訴你,我們之間沒關系了,所有的情誼都斷干凈,誰也不欠誰,我就算是死了,也不要你收尸。”
這句話說的很是絕情,但顧泯知道,這里面肯定有別的事情。
李鄉忽然聲音便軟了下來,“顧泯,真的,不要管我了好不好,你本來就不能做些什么,再做些什么事情,你會把自己都搭進去的。”
這是李鄉第一次喊顧泯的全名,顧泯一時之間,甚至都覺得有些陌生,但他很快便說道:“我說過,我不會放棄你的,之前我便告訴過你,我要護著你,不會讓你死的,絕對不會!”
顧泯的語氣十分堅決。
李鄉忽然說道:“幾歲的時候你幫過我一次,那是救我的命,所以幾年前我才會幫你,我們之間真的是誰也不欠誰了,我就算是哪天死了,也算是自己的命該如此,而且我不后悔,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要為了我死在這個鬼地方。”
那是兩個人之間的舊事,至今都沒有第三個人知道,那是兩個人友誼的開始,也是一切的源頭。
要不是因為有那件事發生,顧泯不會和李鄉成為朋友。
李鄉哀求道:“我求求你,你就自己管好你自己吧,真別管我了。”
顧泯沒說話,只是沉默。
他是絕對不會放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