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在南海里,居住著一種很大的魚類,它們雖然沒有鯤大,但也是魚類中的佼佼者。
在鯤滅絕之后,便屬于這一類魚最大。
南海有鯨。
“它們以前是生活在陸地上的,是用肺呼吸的,并不是用魚鰓。”
阿桑好像很清楚,看著那頭藍色的鯨,神情平淡的開口說道:“這頭鯨很老了。”
“它們需要呼吸,所以每隔一段時間便要躍出海面。”
顧泯看著那頭鯨,看著它躍出海面之后,然后直直的下墜,然后驚訝的發現這頭鯨的生機正在急速的消散,看起來,它已經快要死了。
顧泯問道:“這是鯨落?”
他想起了很多事情,他從小便喜歡讀書,看過的古籍不計其數,加上南楚又在南海之畔,關于鯨的事情有很多,他這會兒才想起而已。
傳鯨每日要捕食無數魚蝦,整個南海里,沒有任何魚類能夠和它比擬,在南海,鯨便是統治者,整個南海都是它的疆域,它每日都需要這海里的臣民供養,看起來像是個只知道索取的君王,但事實上,有朝一日它死去之后,尸體能夠供養一些生物生存百年。
這像是一個輪回,生前索取,死后便還回來。
這是這位南海君王,對于臣民付出的回報,是它的溫柔。
鯨落于海,星沉于洼。
一鯨落,萬物生。
那條藍色的鯨落入南海,驚起一片海浪,很是好看,顧泯的眼睛能看到它已經開始沉下去,很快便看不清了,只能看到碧藍的海水。
六明和尚和六塵和尚都若有所思,當他們看到顧泯也是如此的時候,便有些高興。
阿桑眉間生出了一抹擔憂,而洛雪看著,則是有些傷心。
……
……
天底下有四片海。
每一片海都有一位主人。
霧野僧喜歡呆在南海深處的海島上,孟秋池則是喜歡呆在東海之畔的那座樓里。
觀海樓。
這或許是天底下唯一能夠和崇文樓相提并論的儒家宗派。
不過后者依仗的是三公,是整個大祁,是天底下的讀書人,觀海樓卻只能依仗孟秋池。
一身藍衫的孟秋池看著海面,神情很平靜,看著就像是一個被大海的壯闊給驚了心神的家伙。
微咸的海風吹來,帶起孟秋池的藍衫,吹動了他的發絲。
這位東海之主的臉色有些不好,有些病態的臉上缺少血色,他看著海面,忽然咳嗽了一聲,有些鮮血便從嘴角溢了出來。
他緩緩擦去血跡,也沒有什么特別的情緒。
“我早說過了,他不好殺,他如果都好殺的話,大祁早就不是大祁了。”
不知道什么時候,孟秋池身后出現了一個人,那個人藏在黑色的衣袍下,看不清面容。
就連聲音也有些虛無。
孟秋池沒有理會他,只是說道:“以后我會再試試的。”
那個藏在黑袍里的人笑道:“他一心都在破境上,說起癡來,就是比起那位寧啟皇帝也不遜色,真讓他打開了帝陵,找到了方法,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殺得了他了。”
“所以你便讓所有人都知道了那個秘密?”
孟秋池微嘲說道:“這手段有什么意思?”
“你覺得這手段沒意義?現在整個世間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有的是聰明人會把事情完全查清楚,到時候他想一個人霸占帝陵,便是無稽之談,你們幾個人都走進來,那么他還能那么強?換句話說,你孟秋池拿到了那東西,殺他的希望不就更大了?”
原來這些日子的事情,都是這個藏在黑袍底下的家伙搞出來的,這個人的身份要是被揭露了,不知道要驚掉多少人的下巴。
“你有能力攪-弄風云,顛覆一座王朝,很難嗎?”
孟秋池看著海面說道:“你想要什么呢?不想做一做皇帝?”
“別說這么庸俗的話,你孟秋池是整個世間,我唯一看得上的讀書人,所以我才愿意多和你說幾句話,我攪-弄風云不難,至于顛覆一座王朝,當然也做過,可現如今,我這些事情都不是我關心的,我這輩子要做的三件事情,做完了一件半,另外一件半,就在這兩年便要做完,你要是愿意,我倒是可以幫你去弄個皇帝做做。”
孟秋池聽著這些話,淡然道:“我沒興趣。”
那人哈哈大笑,“就是這個性子,才能讓我看得上你,不然,我寧愿悶死,都不會找你多說幾句話。”
孟秋池還想說句什么,卻感覺到一陣風起,那個人已經不見蹤跡。
他沒有轉頭去看,也沒有生出任何驚訝的情緒。
他已經認識他那個人很久了,那個人大概是在他第一次來到東海之畔的時候,便和他相識了,他那些年幫了孟秋池很多。
解決了孟秋池很多關于修行的疑惑,就連建造這座觀海樓,也是對方出手相助的。
孟秋池從來都不清楚對方的身份,不知道對方是那座宗門的修行者,不知道對方想要什么。
對方像是鬼魅一樣,你看得到他,但卻不知道對方是不是真實存在于這個世間。
孟秋池也不知道他做些事情是為了什么,只是知道他不懼怕任何人,不尊重任何人,也不和任何人是朋友,對方活了很久,在漫長的歲月里,他想要做三件事。
至今已經完成了一件半。
那一件半是什么,孟秋池不知道,但知道這打開帝陵也是他要做的那一件半事情里的步驟。
如果他想要毀滅這個世界,孟秋池也相信他有足夠的能力。
“這個世界又和我沒有什么恩怨,我何必對它做些什么。”
這是當年他問出那個問題之后,得到的回答。
孟秋池搖搖頭。
身形一閃,消散在觀海樓里。
他再次出現的地方,是海岸上,他沿著海岸而行,走了很久,然后來到了一片礁石前。
這些礁石很亂,誰都想不到,在這里,居然還有人住著。
這里是觀海樓的地界,沒有修行者敢不問而留。
可這片礁石里,還真是住著一個修行者。
孟秋池在一片亂石里找到一條路,走了進去,這是一條被人開辟出來的通道,不寬,只能容一人過。
走了一段時間,豁然開朗,不知道怎么的進入了一片巨大的空間里。
這是一個石洞,但十分大,好像是有人將一座山都鑿空了一般。
里面的布置很簡單,只有一張石床,床前有一張石桌。
兩個石凳擺在兩邊。
石桌上有兩個石碗,碗里有很多棋子。
都是石頭做的。
一個頭發花白,身材矮小的老人正在石壁上畫著一幅畫。
老人臉上溝壑縱橫,像是時間用刀一刀刀砍出來的。
畫里是一座大殿,大殿的正中央,有一方龍椅,上面坐著一個神情平淡的中年男人。
那個男人穿著帝袍。
不知道是哪座王朝的君主。
孟秋池走過來坐下,看了一眼那個老人,說道:“下棋了。”
那個老人聽著這話,很快便從石壁前跑到了石桌前,有些興奮的說道:“孟秋池,你這家伙有很久沒來找我了。”
他拿起一枚棋子,很快便朝著棋盤上落去。
他好像不知道孟秋池的身份,只把他當成了一個棋力非凡的棋手而已,可是這世上的修行者,又有誰不知道孟秋池的名字?
孟秋池伸手拿起一枚棋子,隨意落下之后說道:“不管和你下多少次,你都是輸,我何必急著來贏你。”
“嗨呀,你這小子說完真不客氣,老夫這棋力,在你孟秋池沒生出來之前,說上個古往今來第一人,想來也沒有人有什么異議。”
老人笑道:“可誰知道這天底下多了你一個孟秋池。”
孟秋池微微一笑,“前輩活得久,但不見得什么都是第一。”
“還好所有人都以為老夫死了,不然看著你天下第一棋手的名頭,說不定都要請老夫出手,好好教訓你,可惜老夫真是有心無力了。”
孟秋池也不反駁,只是問道:“墻上畫得那位,就是那位?”
在這老人面前,不能提及那位的名字,就連稱號都不可以,除非稱呼陛下,孟秋池一向不喜歡低人一等,那就只能稱呼那位了。
“陛下龍顏,怎么樣,你看看是不是惟妙惟肖?”
老人一提起石壁上的那人,便來了精神,看起來很是好笑。
孟秋池沒笑,只是淡然說道:“我沒見過那位,不好判斷,但人人都說他是千古一帝,想來不管長成什么樣子,都沒有人會說什么。”
老人哼哼道:“陛下的容顏,真是冠絕世間!”
孟秋池笑了笑,不在這個事情上繼續較真,只是說道:“對了,那座帝陵怎么打開,似乎有了辦法。”
自從說了這句話之后,孟秋池就開始說起了這些日子這片陸地上發生的事情,老人微微蹙眉,一直聽完之后,也沒有多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