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楚沐澤看了一眼跟前的人,突然有些不想看到她,也不知道為何。尤其是在沈青瓷的病房里見到她。
“上官,你找我有什么事?”
上官綰看了一眼呼吸微弱卻執著的沈青瓷,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出去聊吧。”上官綰知道,自己跟楚沐澤必然會吵起來,她還是有道德的,比如不會打擾病人休息。
楚沐澤點點頭,站起來雙手插進口袋里,率先走了出去。
上官綰察覺到楚沐澤的疏離,知道他在生氣。她聳聳肩便跟了上去,說實話,她一點都不怕楚沐澤生氣。
兩人靠在病房的門口。楚沐澤不想走那么遠,畢竟沈青瓷身邊現在沒人,要是醒來了,好歹也有人能夠……勸她不要尋短見。他臉色有些淡漠。
上官綰臉色也不好,除了她的那些不理智的愚蠢的當事人,沒有什么人敢給她看臉色。尤其是楚沐澤,這個人曾經寵過自己,所以……更加見不得他對自己冷眼相待。上官綰冷冷地問“怎么?怨我?心疼你的小情人了?”
楚沐澤的眼神就是不看上官綰,她總是會那樣子,表情都是經過偽裝,不知道是真還是假“你真的認為,沈青瓷跟這個案子有關?”
上官綰不回答是,也不回答不是“沐澤,我只是負責收集證據而已。檢方要怎么做是檢方的事情。”
楚沐澤低下眉眼,收斂自己的表情,張揚的氣勢猛的膨脹開來“所以,我怎么做,是我的事。檢方不信沈青瓷,我信。檢方要為難沈青瓷,我就保。”
上官綰側目看向楚沐澤,心里似乎有一咪咪的觸動了一下“你那么信她?最毒婦人心,你又怎么知道,她真的沒有一絲參與?沐澤,現在一個律師的角度,你應該懷疑一切,甚至你的當事人。”
楚沐澤的動作頓了一下,怎么又來一個人質疑他,他最近的情緒波動真的那么明顯嗎?
好吧,最近他就是情緒波動明顯,咬他唄。楚沐澤高傲地靠在墻邊,挺著背脊,明明低著頭顱,卻讓人磅礴萬鈞,說出來的話也是漫不經心“信了就信了。我知道當事人也會說謊,沈青瓷也不是第一次坑我。不過,我選擇當事人的時候,會把她的品格算進去。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成為我的當事人的。”
上官綰簡直是咬牙切齒,她伸出手推了推楚沐澤“就是因為你信她,所以你要對檢察官出手,你居然讓人爆出他們以前的料,給他們施加壓力?你是一個律師,你應該知道,杠上檢察院對你沒有好處。”
楚沐澤扯了扯嘴角,換了一條腿撐在墻上“我做事隨心,沒考慮那么多。我只知道,沈青瓷的這種情況,實在不適合拘留。檢察院秀逗了,居然不讓我取保。這不是打我這個律師的臉嗎?我不還回去,不太好啊。”
上官綰又好笑又好氣,她一只手撐在楚沐澤的身側,認真地注視著“你給我清醒一點!不要忘記你一開始的目的。你是為了查找出江風瑾的證據,才接了沈青瓷的案子的。你是海濱城最優秀最妖孽的律師,你應該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選擇。”
楚沐澤沉默了,他苦澀一笑:“我不能放開她的手。當時我決定要救她,我不能給了她希望,又棄之不顧。”
上官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差點沒有跳起來:“我還真不知道縱橫黑白的楚神有這么仁慈的時候。”這個楚沐澤,就是要跟檢察院杠到最后就是了。上官綰嘗試用其他語氣去說服他:“沐澤,你爆出來的消息的確讓檢察院亂了陣腳。但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你的人會遭到檢察院的糾纏,甚至會被冠上罪名。”
楚沐澤又何嘗不清楚呢,但是他的人都有覺悟的,為了這份事業做出必要的犧牲。當然,犧牲不會天天存在,或者,好像暫時沒有存在過。楚沐澤會掌控大局,盡量保全。
楚沐澤轉身準備進病房,推開一條門縫,里面的光透了出來。他轉頭去看上官綰:“如果你來是為了勸我放棄對檢察院的騷擾,我是不會同意的。青瓷的精神和身體都太虛弱,她不能留在監獄。而且,她沒有罪。”
上官綰透過門縫,看到了里面一閃而過的身影,伸手攔住楚沐澤,將他狠狠地摔到另一邊的墻上,幾乎有些發狠地說:“楚沐澤,你這樣混,怎么就沒有被人打死呢?”
楚沐澤張狂地笑了笑,有時候,你越是不怕他們,他們就越是怕你。在那五年,是他成長最快的五年,也是最痛的五年。他楚沐澤,在失去了上官綰之后,唯一的信念就是變得強大,否則就死。
“上官,那五年,我死過很多次。但是心中有著執念,居然一次又一次地撐了過來。”
上官綰心中一震,她有些不知道如何接話,其實她并沒有關注楚沐澤,所以不知道他過去的八年是怎么過來的。上官綰似乎有些惱羞成怒,直接轉身背對楚沐澤:“我讓我爸跟檢察院打過招呼了,取保候審會通過的。”
“你為什么這么做?”
“你就當我可憐沈青瓷吧。我沒有想到會發生那么多事情。沐澤,我只是站在了一個中立的地方,理智的評判了一切的可能性,我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的人。我承認,資料都是我給刑偵隊的,但是逮捕沈青瓷的決定是刑偵隊做的,不批準沈青瓷取保候審也是檢察院的決定。”上官綰冷哼一聲,難得地解釋了自己的行為。
楚沐澤伸手搭上上官綰的肩膀:“謝謝你,上官。”他知道上官綰這個人,比她還無情,就是一個勁地追求法律的公正。如今,居然做了退讓。
上官綰伸手拍開楚沐澤的手,轉身回來看著楚沐澤:“我知道你想保護沈青瓷,你覺得是你將她帶入了這個火坑。你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一切,你接她的離婚案就是為了調查江風瑾,你用她為借口去查賬,你讓她帶你的人去看江風瑾的公司,你甚至不斷地招惹沈青瓷,想要江風瑾把一切的注意力都放在你和離婚案上,這樣楚時年就可以趁機調查江風瑾。”
上官綰的聲音很好聽,公正而清冷,就像一顆一顆珍珠落在玉盤上。與此同時,她的語調有些感染了英語那圓潤的感覺,聽起來有些怪異但是不影響美感。
一墻之隔。
沈青瓷靠在墻上,緩緩地滑下去,嘴唇就像染上了白雪一般,瑟瑟地抖著。
果然,醒來就不是什么好事。
她渾渾噩噩地掙扎了許久,就是沒有辦法醒來。身體就像被卡車壓著一般,眼皮似乎被膠水粘住,總之,沈青瓷醒不來。
因為,她知道自己若是醒來,面對的一定又是摸不著頭緒的一攤子事,那些事疼得她都無法思考了。
就算醒不來,沈青瓷也安心并且心甘情愿,因為她知道,有一個熟悉的人在守著。
潛意識就這么放縱著自己,不要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