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歐維爾滿足于卡蘭恐懼的神色。
這讓他覺得,她仍是受控的。
卡蘭瀕死的那晚,他在書房徹夜難眠。
他留存了所有監控錄像,在放映室里一遍遍看。看她從小腹微凸,到珠圓玉潤,看她精力澎湃地蹦跶在房間各個角落里,或百無聊賴地躺平看書。
他發現自己難以設想她的死亡。
畢竟,她這么年輕。
這么有生命力。
他又想到失控的那晚,卡蘭尖銳地說,她得到了他。她以為自己是什么東西,也敢對白銀公爵說出這樣的話?
那一晚,希歐維爾在屏幕前,伸手觸摸不真實的存在,仍堅信卡蘭是自己的所屬物。
是屬于他的東西。
所以生不由她,死也不由她。
他一定要她活下來。
忽然,冰冷鋒利的觸感阻止了希歐維爾的靠近。
卡蘭從衣下取出了一把手術刀。
這是她從研究所偷的。
她把刀尖對準希歐維爾。
他看起來有幾分驚訝,但仍很從容,眼神紋絲不動。
他輕柔又致命地用手指擋開刀鋒:“瞧瞧……你得到的教訓還不夠嗎?”
卡蘭已經嗅到了他的憤怒。
連阿諾都能奪qiang反制,更別提希歐維爾家的大家長了。她如果選擇刺殺,將毫無勝算。
所以她在希歐維爾動手之前,把刀尖調轉,對準了自己。
希歐維爾的指尖僵在半空中。
“你會痛苦嗎?”卡蘭畏懼又小聲地問,“我近一個月以來,每時每刻都痛苦。不……應該說,我進入莊園以來……一直都很痛苦……我想知道,你會痛苦嗎?”
折磨無辜者。
侵-犯和他兒子差不多大的女孩。
隨意操縱生死與自由。
卡蘭又重復了一遍:“愛德蒙·希歐維爾,你會痛苦嗎?”
她連名帶姓地叫他。
希歐維爾心跳忽然加快了一下。
他覺得這是憤怒。
阿諾殺人后,卡蘭也想過這個問題。
不是驚訝于,“他真是個殘忍可怕的人。”
而是,糾結于,“他晚上真的睡得著嗎?”
卡蘭發自內心地想知道,白發人種是否有著與她一樣的人性,一樣的同理心。
做壞事讓他們有負罪感嗎?
他們因傷害他人而痛苦嗎?
“把刀放下……”希歐維爾冷冷看著她。
卡蘭的刀尖落在自己手腕上。
她的皮膚透著瓷白色,比雪亮的刀刃更冷。
“回答我。”她的聲音仍很低,“你痛苦嗎?”
“你的腦子沒有問題吧?你劃在自己身上,我怎么可能……”希歐維爾譏笑的聲音忽然變小,他看見卡蘭手腕開始滲血了,“把刀放下!”
卡蘭仿佛全然感覺不到痛苦。
“你會痛苦嗎?”
這很重要。
說是至關重要也不為過。
這是卡蘭在做出一切選擇前,必須最后證明的一件事。
她的刀口用力壓下來,血從一條細線,變成一股涓流,最后很快淅瀝地落在長毛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