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也不是說,太后就完全相信了皇后的說法。藍寶鳳釵價值貴重,也不是一個宮女能隨便竊走的。再說,徐循平時不喜盛裝,但逢年過節,底下人也要捧上適合身份的釵環給她挑選。要說是到現在才發覺藍寶鳳釵丟失,那也太牽強了點。
只是,個中究竟是什么緣由呢?老人家也有點想不出來了,她望了皇后一眼,眉峰蹙起,忽道,“你說,她會不會是被人盯上,栽贓陷害了”
后宮里,夠格謀害皇后,栽贓莊妃的人,說來也真沒幾個。太后下一步會把矛頭對準誰,就看皇后接下來的這番話了。
皇后嬌軀一顫,先是毫不猶豫地道,“媳婦現在什么都不愿去想,只愿平平安安地把這孩子生下來”
她頓了頓,又道,“不過,若是娘要問我的看法”
太后抬了抬眉毛,不自覺地就露出了聆聽之色,唇邊不知為何,竟也掛上了淡淡的冷笑。
“那劉保深夜闖宮,事發自盡,可見早萌死志。”皇后就和沒看到太后神態一樣,淡然續道,“深宮女子,哪一個能把他收買得如此忠心?就是家里能給封官許愿,也要劉保肯信才行。媳婦覺得,此事怕還真是漢王所為。這人,很可能就是漢王所派,潛伏在深宮中多年的死士。”
太后和馮恩都有少許動容,馮恩斗膽,暗暗瞅了皇后一眼,見她面色淡然從容,也不禁在心底暗嘆了一聲:雖說和皇爺感情不睦,但也真不愧是文皇帝給皇爺選的皇后,遇到大事,這份心胸、涵養、度量和眼光,確實是無話可說。
“也罷。”太后沉思了半晌,到底還是嘆了口氣,“把孟姑姑叫回來吧,去永安宮請莊妃過來,當面問個清楚。”
派出去的兩撥人,去喊孟姑姑的自不待說了,去永安宮請人的卻是很快就回轉了,還把柳知恩給帶了回來。
“莊妃遣小人代她前來請罪,”柳知恩一進來就大禮參拜了太后、皇后。
“怎么自己不來?”太后波瀾不興地問了一句,只是一句話,讓好不容易起身的馮恩又是揪起心了。
“身具嫌疑,已是脫釵待罪。”柳知恩回道,“清寧宮有皇后娘娘鳳駕,不敢貿然前來。”
這是要避嫌疑的意思了,太后嗯了一聲,也看不出情緒。柳知恩察觀色,又續道,“娘娘自陳:藍寶鳳釵丟失一事,其中原委陛下盡知。娘娘雖有行為不檢、御前失儀的嫌疑,卻絕對與漢王奸細沒有半點干系。唯如今陛下領軍在外,不是一日半日便可證實,為便于行事,娘娘愿請太后娘娘封閉永安宮,在宮中學佛念經,為陛下祈福。”
莊妃行事,到底還是深有法度,這一席話,把太后都給說動容了。她眉頭一皺,“陛下盡知那你知道不知道呢?”
“奴婢屆時在陛□邊服侍,自然也是略知一二。”柳知恩給太后磕了個頭,“只是奴婢現在身份,卻也不便為莊妃分辨。”
太后沉吟不語,皇后卻搖頭嘆道,“又何須如此,莊妃難道還會說謊不成?封宮軟禁,也太過了吧。”
“這也是為了她好”太后嘆了一句,又轉向柳知恩,“你要知道,皇帝領軍在外,宮中家事我是不會拿去煩他的,這一封宮,可就只能等皇帝回宮,她才能出來了。”
柳知恩神色不變,“娘娘早有準備,國事自當為重,在永安宮里多念幾天經,也能修身養性,多積積福。”
看來,是已經把通判事情都給想好了,才下的決定。
太后想了想,也覺得如此作為,她心里那塊大石頭才能落地,便點了點頭,“那便如她所愿吧。”
皇后嘆息一聲,卻也沒有再說什么,而是起身沖太后告辭,“如此,媳婦兒便回去休息了。”
太后自無異議,“好生養胎,別多擔心了,內奸已出,宮里再出不了什么風浪。”
馮恩也忙跪到柳知恩身邊,兩人給皇后行禮,恭送她回后殿歇息。內侍多禮,是再不會有錯的。
他年歲大了,今日跪了許久,難免有些疲倦,起身時不免有點困難,掙扎間偶然一偏頭,卻見柳知恩正偷眼望著皇后的背影
他的表情平靜如水,眼神卻是隱隱閃動,仿佛深有探究之意。
馮恩想想皇后,想想莊妃,又想想貴妃,想想今兒這事他是打從心底直往上冒寒氣,才出了清寧宮,便迫不及待地長長嘆了一口氣。
雖然年紀到了,可一直都還不服氣,還覺得自己挺年輕,能多干幾年。可今日,馮恩卻是實實在在地起了告老還鄉的心思
圣母皇太后一聲令下,不過半日功夫,永安宮內的大多數宮人都被遷出去別處居住,宮門上掛起了鐵鎖,門外站了通曉武藝的外班內侍把守。偌大的永安宮,轉眼間便成了軟禁徐循的大監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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