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狀告總司令,這可是共和時代的頭一遭,這要是讓記者知道,總司令又要頭疼了,所以,這狀紙就不能在衙門口接。
趙北將那告狀的一老一少帶進總督衙門,就在剛才審訊刺客的衙門正堂接了狀紙,看了幾眼,又問了幾句,這才弄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于是傳令下去,叫總軍法官吳祿貞跑步來見。
吳祿貞氣喘噓噓的跑到總督衙門,趙北將那狀紙往他面前一遞,說道:“綬卿,有人告咱們共和軍拐帶人口,你好好看看這狀紙。
”
吳祿貞看完狀紙,說道:“這是怎么回事?總司令拐帶人口?此話從何說起?你們兩人老實說,這是不是有人教唆你們的?栽贓總司令,那可是重罪!”
這最后兩句話是對那告狀的一老一少說的,語氣相當嚴厲。
那告狀的一老少,老的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少的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都是本地人氏,老頭名叫秦時亨,是成都一家廣洋貨店的掌柜,少年名叫秦石頭,是這秦掌柜的族侄,同時也是貨店的一名伙計。
狀紙上說,那個被總司令“帶”走的人名叫秦宏文,是這秦掌柜的獨子,也是秦家廣洋貨店的二掌柜,現年二十一歲,上過成都高等師范學堂,肄業后曾在一家洋行做寫字,后來洋行歇業,他便回了秦家鋪子做二掌柜,共和軍西征四川,成都光復后,這個秦宏文就被共和軍“拐帶”走了,所以,這秦掌柜要來狀告總司令。
被總軍法官問秦掌柜先怯了幾分,戰戰兢兢幾乎不敢開口說話,倒是那貨店伙計秦石頭少年心性,頂撞了幾句。
“共和軍就是總司令的;伍,共和軍拐帶人口,啷格不告總司令?總司令家法不嚴,底下人拐帶人口就是總司令的錯!”
這句雖然很沒有禮貌。不過倒是有些歪理。畢竟。這共和軍現在基本上就是“趙家軍”。
但是另一方面。司令確實是無辜地。所以他很惱火。
其實這件事地真相并不復雜:
總司令命吳祿貞負責組建一支業憲兵部隊。以加強部隊地軍紀。并在戰爭時期承擔作戰區地一部分警察職能。這支憲兵部隊對文化地要求較高。所有地士兵都必須識字以這兵源很成問題。到目前為止。尚未征募足額。所以前兩天成都光復之后司令同意吳祿貞就地征募憲兵。那個秦宏文就是借著這個機會在今日上午應募了一名共和軍地新兵。被編入憲兵營。報名之后。他回家收拾了行李。留了張紙條后便偷偷離家出走。秦掌柜看見了紙條當時就昏了過去。老秦家幾代單傳秦宏文就是秦掌柜地掌上明珠。還指望著他來繼承家業呢哪里肯放他去參軍打仗當炮灰?
秦掌柜當時就想把兒子叫回來。但是紙條上只有簡單地幾句話他只知道兒子當地是憲兵。至于憲兵是個什么兵。誰也說不清楚。秦掌柜是號啕大哭。驚動了鄰居。也不知是哪個促狹鬼出了個主意。叫秦掌柜去告狀。告誰呢?就告總司令。反正聽說總司令“和藹可親”。想必不會治秦掌柜地罪。
什么叫“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這就是啊。剛才趙北聽到秦掌柜地哭訴之后。差點就要暴走。他親民只是做個姿態。可不是想跟那位“泥菩薩”黎元洪黎議長學習。看起來。以后還得“恩威并施”才是。百姓可以優待。但總司令地權威也必須得到尊重!
其實秦掌柜當時如果冷靜一點的話,根本就不敢來告總司令,自古民告官,便是告贏了也落不了什么好,何況,這位總司令不僅“和藹可親”,而且還有一個“小趙屠”的諢號,雖說那是滿清頑固派的污蔑之辭,但也可看出這位總司令的稟性,那就是剛柔兼濟,惹惱了他,未必不會剁幾顆刁民的腦袋立立威。
但是秦掌柜愛子心切,哪里顧得了那么多,被人一攛掇,便找了個算命先生寫了張狀紙,帶著族侄秦石頭就告到了總督衙門,至于為什么要告到這里,原因也很簡單,因為這里有“青天鼓”,革命了,共和了,過去看不見的青天現在總該給百姓做主了吧?
小伙計在跟總軍法官頂牛,秦掌柜卻“卟嗵”一聲跪了下去,沖著高坐上首的總司令磕了幾個響頭,號啕哭道:“總司令開恩,老秦家就這一根獨苗苗,這上了陣槍林彈雨的,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這可叫我怎么活啊。總司令開恩,放我家宏文回家,若是要拉兵、派差,小人愿頂替宏文,刀山火海跟總司令闖了。”
趙北見老頭哭得可憐,惻隱之心也蕩了蕩,不過到底是忍住了沒站起來,畢竟,這事他確實有些惱火,這老頭的心情固然可以理解,但是如此誣告總司令,實在是讓人氣憤,這好在是
了他們才來告狀,要是剛才審問那兩個刺客頭子的+進來鬧騰,那可就不好收場了,雖然事情很容易就能夠弄清楚,可是畢竟對于總司令的威望是有損害的。
“秦時亨,你知道不知道,你這根本就是誣告!”
趙北拿起驚堂木,用力拍了拍,嚇得老頭差點昏死過去。
總司令適可而止,話鋒一轉,說道:“既然在共和軍列了名字,便是現役軍人,無論如何也必須服完兵役,現在既然你兒子已是共和軍的現役軍人,就不能隨便脫離軍隊,否則就是逃兵,要軍法從事的!”
老頭已是面無人色,只是磕頭,什么話也不敢說了。
那小伙計秦石也跪了下來,說道:“總司令開恩,掌柜的愿意出銀子,只要秦哥不上陣打仗,就是傾家蕩產,掌柜的也愿意。”
那老頭連連點頭咽的不出話。
“你們當我們軍是綠營、八旗么?出錢就能不上陣?哼!其心可誅!”
張激揚在一邊冷哼了聲,其實他也是心虛,因為前兩天他的政宣委也鬧了幾回,都是家里人不同意兒女參軍,只不過沒有鬧到總司令這里,這些鬧事的人家多半都是日子過得不錯的,所以都視當兵為險途眼前的秦掌柜只怕家境也是不錯。
“都當兵,都不為國效力,這個國家誰來保衛?不要說是洋人殺來,便是土匪、強盜過來,你們能抵擋?”
吳祿貞也是氣夠戧,他更理解總司令為什么那么強調開啟民智、激發民力的重要了,沒有國民的覺醒,就靠他們這幫軍人,什么時候才能將這個垂危的國家帶出險境?
“夠了!”
總司令又拍了拍驚堂木,向吳祿道:“綬卿個秦宏文你有無印象?”
“上午投的軍,有印象。
這個人文化水平高,做憲兵確實可惜,本來我是打算推薦他去干部學校的。”吳祿貞點了點頭。
“秦掌柜兒子既然已經從軍,這又是他本人的意愿非我們強迫他,按說不能立即退役,不過考慮到他是秦家獨子,情況比較特殊,我允許他再做一次選擇,等他過來跟他說說話,但如果他執意要從軍也不能強迫他,畢竟在共和時代了,青年人有選擇自己生活道路的權力宗法制度也應該退出歷史舞臺了。”
總司令新鮮詞太多,秦掌柜聽得有些艱難,不過這意思是明白的,當下連連點頭,又從荷包里拿了張銀票呈上,說道:“小人愿出五百兩銀子助軍。”
趙北擺了擺手,說道:“我不要你的銀子。不過,你這‘誣告’的罪名跑不了的,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你兒子的事是你兒子的事,你的事是你的事,沒有任何證據就來告總司令拐帶人口,這要是放在前清時候,你有這個膽子么?”
總司令冷冷語,秦掌柜心里發毛,不過也梗了梗脖子,豁出去了。
“只要宏文回家,總司令便是砍了小人的腦袋,小人也絕無怨。”
“就算你兒子不愿回家,你這‘誣告’的罪名也是跑不了的。綬卿,你去打個電話,命令秦宏文跑步前來報到,順便叫憲兵營把他的軍籍登記冊拿過來。”
不多時,秦宏文跟著一名副官趕到總督衙門,秦掌柜一見兒子,頓時又是號啕大哭。
秦宏文拉著父親走到一邊,父子倆爭論了一番,老頭見無法說服兒子,干脆從天井撿了塊磚頭,往自己腦門上拍。
這下子算是震懾住了兒子,秦宏文垂頭喪氣走到正堂,一個立正,向總司令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