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川漢鐵路未修建一寸,可是款已虧空了近一半,消息傳出,整個成都金融業如同地震一般,錢業公會也吵翻了天,在錢莊、票號存著款項的儲戶聽到消息,立刻趕去提款,引發了擠兌狂潮,不少資金周轉不靈的錢莊、票號已不得不關門歇業,如此一來,引發了更大的恐慌和擠兌狂潮,如果不是共和軍政府緊急頒布了宵禁令,并派兵在街口站崗,恐怕這城里已是亂了套。
“義誠號倒不倒我不清,我只知道,義誠號的大掌柜已被軍政府拿了,現在就在牢里蹲著呢,不然,我怎會有閑心在這里喝茶?”
蔣先生這話一出口,頓時引一陣騷動。
“這……這是怎么回事?”茶館掌柜急紅。“張掌柜昨天不是還說要去向總號拍電報調款么?怎么也被軍政府拿了?”
“哼!姓張的那混帳昨天偷了我的章,提走了庫里最后一筆銀子,這做賊帶栽贓,軍政府不拿他拿誰?若不是今日軍政府派人告之,我還蒙在鼓里呢!姓張的那混帳黑心黑肝,當初從山西過來奪我的權,我就看出這是個混帳東西!現在義誠號倒帳,虧空厲害,那姓張的混帳腳底抹油想開溜,走之前帶筆銀子,他這是不打算回山西啊,只怕也是想去租界里逍遙呢。幸虧軍政府禁止帶大筆銀子出城,不然的話,姓張的那混帳已經逃遠了,可是總號追問下來,卻只能追問到我的頭上,你們倒是說說,那姓張的是不是混帳?”
眾人面面相覷,這兩天里,成都城里城外的銀號掌柜確實被共和軍抓了不少,這些掌柜都是虧空了柜上的銀子打算開溜的,不過這樣的小人畢竟是少數,多數銀號還是講信用的,雖然柜上沒有資金周轉,可是掌柜的沒有跑路,而是自覺的響應軍政府號召,到軍政府登記銀號資產,維護金融業的信譽。
“哎喲,我的銀子。”茶館掌柜慘哼一聲,兩眼一翻,向后便倒。
兩個伙計急忙將掌柜扶住,又掐人中,又灌熱茶,好一陣忙活。
秦二麻子走了過去,在茶館掌柜前胸后背推拿了幾下,這才緩過勁來。
“十幾兩松江銀就把你心疼成這樣,你要是也買了鐵路股票,還不得拿頭去撞墻啊?”秦二麻子哼了哼。
茶掌柜哀號道:“松江銀是只有那么十幾兩,可是墨西哥鷹洋卻存了一百塊,你的那些路股最多只沒了一半,可我這銀子是全沒了啊。”
這時掌柜的婆娘也趕了過來,兩人是抱頭痛哭。
“不行!不能叫奸商昧了咱們的銀子。大伙去拆了義誠號!我就不信,義成號的地窖里連一兩銀子也沒了。”
一個袍哥打扮的人站在茶館外頭,把頭探進窗戶吼了一聲,吐沫星子濺了蔣先生一臉。
“放屁!”蔣先生拿起茶盞,一揚,茶水澆了那袍哥一頭。
不待那袍哥發作,茶客們已是嚷成一片。
“拆個屁呀!現在義誠號跟別的銀號一樣,鋪子外頭都站著槍兵,拿軍政府的話來講,這叫‘維護金融秩序’!有本事你就去拆拆看,看那共和軍手里的漢陽造到底是不是用來燒火的!”
“要拆,也該去拆了鐵路公司的衙門!那衙門修的氣派,鐵路連一寸都沒修好,那幫鐵路公司的會辦、幫辦倒是先把自己的門臉修得漂漂亮亮的。”
“這路款都叫他們這幫吏貪墨了!咱們去拆了他們的狗窩!”
“光拆了他們的狗窩不夠,還得把他們拉出來游街!”
……
“別光說不練!咱們先去拆了鐵路公司的賊窩!”
秦二麻子拿起茶盞,往地上用力一摔,呵斥一聲,茶館里頓時安靜了片刻。
“同去!同去!”
“抄家伙!抄家伙!”
……
茶客們愣了一下,茶館外已沖進來幾個袍哥打扮的人,抄起條凳,站在店里吆喝了幾聲,眾人被這么一挑唆,頭腦一熱,也跟著抄起條凳,沖出茶館。
局面一時有些混亂,縉紳們尚可矜持一些,可是那些從店外沖進來的袍哥可就沒那么文明了,這順手牽羊的人也不少,等人大半離開,茶館已目全非,就連那幾個銅制開水壺也被人提走了。
“師父,師父!等等我,等等我。”
秦二麻子的徒弟尋了根掃帚,最后一個沖出茶館,茶館里又安靜下來。
“蔣先生,這……這可怎么是好?”茶館掌柜向同樣一臉愕然的蔣先生望去。
“掌柜的,趕緊關門。我呀,也個機會回北方,現在川民群情洶洶,瞧這架勢,若是處置不好,那就是民變啊。我算是瞧明白了,這路款虧空案,是有人在做局,想把水攪渾啊,這年頭,想渾水摸魚的人可不少,剛才那幾位就是,不過他們也就是提個開水壺、順幾包茶葉什么的,比起那些指點江山的大人物來,剛才那幾位就是小把戲里的小把戲。”
蔣先生說完,放了塊大洋在桌上,然后一撩長袍下擺,便匆匆離開了茶館。
“還愣著做什么?快上門板!”
茶掌柜將最后一位顧客送出門去,忙不迭的下令伙計上門板,還沒等最后一塊門板上好,從街上又走過一隊人馬,也是氣勢洶洶,喊打喊殺,不少人手里還舉著川漢鐵路公司的股票,顯然,他們也是路款虧空案的直接受害者。
“群情洶洶”,茶館掌柜又想起了蔣先生剛才說過的話。(未完待續,)!~!
..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