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與士兵,這一刻他們沒有區別。
……
這場規模空前的高規格葬禮前后持續了兩個多小時,直到快中午才正式結束,隨后一個簡單的記者招待會就在長江邊舉行。
舉行記者招待會的地方是一座茅草屋前的空地,利用石碾搭了個臺子,一艘翻底地漁船前放上幾排長凳,這就是會場。
那座破敗不堪的茅草屋屬于一戶船民,一家六口人,兩個老人,一對夫妻,一雙兒女,平時以租船打漁為生,共和軍主政湖北后,那對小夫妻被共和軍雇傭,在一艘大帆船上充當船工,領取微薄的工資補貼家用,在“蘄州慘案”中,那艘帆船遭到日本水兵機槍掃射,小夫妻雙雙中彈身亡,拋下一雙兒女和老邁地雙親,這家子的頂梁柱就此倒下。
這家船戶的悲慘遭遇很有代表性,也很能說明問題,所以,會場就選在這里。
趙北臂戴黑紗,面無表情的走上充當講臺地石碾,掃了眼坐在長凳上的記者,沉聲說道:“諸位,請睜大你們的眼睛看看,看看我身后的這座茅草屋。多么的寒酸,多么的簡陋,連門都沒有,這座房子—————如果可以稱之為房子地話,它屬于一戶船工家庭,之所以房屋如此破舊,不是他們不勤勞,而是滿清朝廷殘酷壓榨的結果,漁捐、船捐、網捐、房屋捐,這些名堂已將他們剝奪得一干二凈,能夠活下來已是不易,誰還敢奢望住上寬敝明亮地大瓦房?
我們革命軍人起來推翻滿清、創建共和,正是為了使國民生活富足幸福,如果給我們時間,我相信,以中國勞苦大眾的勤奮與節儉,這戶船工人家或許用不了多久就能將這座茅草屋換成磚瓦房,甚至還可以修個小院。
作為人類地一員,船戶們也像諸位一樣擁有享受幸福的權利,但不幸地是,在此次‘蘄州慘案”中,這個船工家庭的兩個壯勞力被日本軍隊無恥的殺害了,在沒有任何正當理由的情況下,一幫日本海盜奪走了兩個中國公民寶貴的生命,也奪走了他們的希望!失去了頂梁柱,這個船工家庭還能再向往那夢中的幸福生活么?”
說到這里,趙北停了下來,向站在一邊的田勁夫做了個手勢。
田勁夫拉著兩個小孩走到石碾邊,一個是女孩,一個是男孩。
趙北跳下石碾,將那個小男孩抱了起來,伸手抹了抹他臉上的淚,問道:“你幾歲了?”
“五歲。”小男孩抽泣著小聲說道,但聲音太小,就趙北一個人聽見了。
“他才五歲。”
趙北扭過頭,向在座的記者們大聲說道,然后指了指田勁夫剛剛抱起來的那個小女孩,說道:“那個小丫頭是這個小男孩的妹妹,他們的父母就是那對不幸遇難的船工夫妻,或許,在那對夫妻咽下最后一口氣之前,他們心里最掛念的可能就是這雙小兒女了,他們心中的遺憾誰能體會?沒有親手把這雙小兒女拉扯成年,他們死都不會瞑目啊!”
趙北說得太凄慘,在座的中國記者中已有幾人開始抹眼淚,一些聽得懂中國話的外國記者也不失時機的架起照相機,給那兩個孤兒來了個特寫。
但趙北顯然不會就此罷手,向站在另一邊的張激揚做了個手勢,張激揚立刻轉身進了茅屋,扶著兩個老人走到了講臺下。
“阿爺。”
“阿奶。”
兩個孤兒哭喊了起來,向兩位老人伸出手。
趙北和田勁夫走上前去,將那兩個小孩交到兩位老人手里,由他們抱著。
“他們是遇難者的父母,都已是知命之年,白發人送黑發人,世間最悲慘的事情莫過于此。長年的水上漂泊,已使他們失去了勞動能力,平時只能干些輕活,現在,已經沒有人來為他們養老送終了!而造成這一切的,正是那幫日本海盜!”
趙北走回石碾,繼續他的演講。
“諸位記者先生,都請仔細看看這兩位老人的那斑斑白發,看看他們那顫巍巍的雙腿,這就是中國底層民眾的真實生活,沒有一絲夸張,沒有一點虛假,他們活生生的站在你們面前,他們不懂什么叫國際政治,也懂什么是共和、君憲,他們只知道一件事:頂梁柱倒了,天塌了!”
記者們已顧不得去看趙總司令,紛紛將目光投向那兩位老人。或許是因為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場面的緣故,那兩位老人都是低著頭,一不發的抱著孫兒,無語凝咽中,一顆又一顆渾濁的老淚滴落在腳下,無助的摔成碎片。
一個年輕的中國記者從長凳上站起,走到兩位老人跟前,從長衫里默默的摸出兩塊銀圓,塞進一位老人手里,卻什么話也沒說,扭過頭去,抹著眼淚走了回去,然后重新坐回長凳,拿起鉛筆在筆記本上奮筆疾書。
更多的中國記者站了起來,你一塊我兩塊的將銀圓塞到兩位老人手里。
兩位老人顫巍巍的捧著銀圓,不知該說什么好,向總司令望去,卻見他一不發的站在石碾上,默默的注視著那些記者。
同情是人類的情感之一,但總司令現在所做的一切并不是為了這個目的。
同情,救不了這個國家,也救不了這個國家的國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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