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的話讓養心殿里又安靜下去。
是啊,北洋軍都調到外地去了,誰來拱衛京城呢?當年庚子國變,八國聯軍勒令朝廷拆毀了京津一帶的炮臺,京城平時的拱衛都是由北洋軍負責的。
“可以調毅軍回防。現在毅軍馬隊都在安徽進剿熊逆,可步隊剛到大沽,還沒登船,回防也就是幾天的工夫。”善耆說道,頓了頓,又道:“另外,再從口外、山西調些防營,入京拱衛,這些兵不一定打得過南方叛軍,可彈壓地面還是湊合的。順便再在口外購買些馬匹,就地征募馬隊,哪里軍情緊急就弛赴哪里。”
“那樣的話,山西、口外不就空虛了?”
“現在也顧不了那么多了,先顧著京城再說。”
“可征募防營,購買馬匹都要銀子,國帑空虛,哪里找來這么多銀子?”隆裕問道。
“可以找洋人借洋債。現在美國、英國都盯著粵漢鐵路,不肯相讓,朝廷大可在其中轉圜,誰肯借銀子,就把粵漢路交給誰修建,而且比利時人不想把京漢路權交回朝廷,法國也在后面攛掇,朝廷似可在京漢路權上想想辦法,看看比、法兩國是否愿意續借款。”
“肅王之策乃救時之計,奴才附議。而且京旗第一鎮也得擴充,朝廷得自己端著槍桿子,日本皇室有近衛師團,咱也建個禁衛軍,兵員就從在京旗人里頭挑,朝廷養旗人養了二百年,如今朝廷有難處,總不能一個個的只吃飯不干活吧?再拍電報到日本,把那些留學日本的旗人都召回來,不管學得是不是軍事,都給編到禁衛軍里充任軍官,我就不信,袁世凱能拿朝廷的銀子練出北洋軍,朝廷自己就練不出禁衛軍。”
“這話說得有道理,奴才附議。而且現在就得馬上布置,奴才愿去與英國公使商議借款之事,那王也最好立刻就去軍營坐鎮。”
“那彥圖,你這就去健銳營,坐鎮營中。軍機處也得麻利一點,上諭、懿旨簡單著擬,別那么多廢話。”隆裕下了決心,見奕劻有話要說,橫了他一眼,說道:“慶王,哀家不是不明白你的擔心,但朝廷總不能不防備著啊。哀家現在也沒拿準主意,捉還是不捉,這得大伙再議。但恭王說得對,萬一走漏風聲,旗人群情洶洶要為大行皇帝報仇,袁世凱走投無路,若是狗急跳墻,朝廷就困不住他了。話就說這么多了,那彥圖,你這就下去吧。”
那彥圖急忙跪安,跟著載灃退出養心殿,剛出門就與跑過來的小德張撞了個滿懷,他是蒙古王爺,自小騎馬摔交,練得身強力壯,倒是沒事,那小德張卻是摔了個仰面朝天。那彥圖也沒理會小德張的不滿,徑自去了,小德張爬起來,奔進養心殿,喊道:“太后,不好了!李蓮英跑了!”
“什么?”不止隆裕吃了一驚。其他人也是一驚。若非心虛。又豈會逃跑?
小德張說道:“奴才趕去地時候。李蓮英不在。一問小太監。這才知道。在奴才去前地一刻。一個在養心殿外伺候地站班太監跑過去跟李蓮英說話。然后那李蓮英就跑了。想必是他聽到信。心虛。就跑了。”
眾人恍然。李蓮英任內廷總管幾十年。勢力根深蒂固。如今雖然換了天子。圣眷已衰。但皇宮里到底有多少他地死黨卻是誰也說不清楚。剛才眾人在養心殿議論。說地話叫殿外地站班小太監聽去。悄悄跑去告訴李蓮英。他害怕被抓去受審。自然要跑了。
正當眾人目瞪口呆時。小恭王叫了一聲:“不好!李蓮英要跑去跟袁世凱告密!那倆人可是一根繩上地螞蚱!”
“這……這可怎么辦?”善耆急了。向隆裕望去。卻見太后也是一臉驚愕。
鎮國公載澤說道:“不能猶豫了。再猶豫。袁世凱得到信。只怕會反戈一擊。到時候。就是朝廷挨打了。袁世凱是梟雄。不會束手待斃地。抓了袁世凱。北洋軍投鼠忌器。朝廷才可分化其勢。”
隆裕定了定心神,看了溥偉一眼,說道:“恭王,這事交你去做,叫上九門提督毓朗,帶著步軍營兵把袁世凱的宅子給圍了,但不許沖進去拿人,就說朝廷派兵保護他,免得旗人去找他算帳。”又看了奕劻一眼,說道:“慶王回軍機處坐鎮,其他人也去軍機處外頭候著,你們好好議議,這北洋軍的軍權朝廷怎么給收回來?旗人里有將才的都得破格提拔,如今國事危殆,是人才朝廷就不能放著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