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寨沉入深夜,唯有山風在檐角嗚咽。
木屋外,圣衛已經清場,并站成嚴密的環形守衛,在屋外圈出了一片不小的禁區,不許任何人靠近。但還是有信徒退到遠處叩拜,怎么都不肯離去。
屋內,王揚、寶月正在低語。
“你覺得他還會來嗎?”寶月問。
“可能會。”王揚答。
“可能不夠。”
“我知道。”
“如果不來呢?”
“那他就是選了另一條路,那條路獲利極小,風險極大,他選的可能性很小。”
“如果他就是選了呢?”
“選了有選了的安排。”
“什么安排?”
“你不用管。”
“我不管你能活在現在?”蕭寶月輕呵一聲。
王揚愣了一下,一臉難以置信:
“我活到現在是你管的???”
寶月對王揚的態度有些生氣,憤憤質問道:
“沒有我你能冒充什么神使?!”
王揚納悶反問:“你是不是對自已起到的作用有什么誤解??”
寶月怒了!
“王揚你個沒良心的——”
王揚:???
寶月:???
王揚和蕭寶月斗了幾句嘴,心情稍微舒緩了一些,說道:“不等他了。睡覺!”
他現在表面很穩,其實心理壓力非常之大。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冒充神使要比他冒充瑯琊王氏更難、更累。他對宜都部的信仰架構所知太少,留給他準備的時間更是幾乎沒有,所以他必須一上來就立下新的框架,壟斷話語權。而除了盤王、神使的名頭之外,其他所有一切都需要他憑空造設,邊造邊要定計劃、埋伏筆、打鋪墊,為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罅隙留轉圜,為應對將來未知的質疑留余地,通時提防每個可能導致自已暴露的細節。
現在看似掌控了宜都部的三分之一,但卻未必沒有變數。田大刀就是變數之一。
其實神使的出現對于田大刀來說雖然不是好事,但也未必就是壞事。畢竟神使出現在他這個寨,而不是在向氏和成氏那兒。所謂近水樓臺先得月,離神使近,既是危險,也是機遇。故而擺在田大刀面前有兩條路,一條是和王揚合作,爭取最大利益;另一條是冒著根基被毀的風險勾連另外兩個族長,合力對付王揚。
但王揚現在已經洗腦了一批死忠信眾,想要除掉王揚,就可能導致內戰。那樣不僅會傷宜都部的元氣,田大刀自已也沒好果子吃。敗了固然不需說,即便勝了,田大刀拿回的也是一個瘡痍記目的蠻寨。他的勢力會大損,會多出很多仇人,甚至可能被另外兩個蠻寨借機吞并!所以按照王揚的推算,田大刀大概率會選擇合作。只是任何事情都有意外,就像這次被抓......
“不等了?”蕭寶月皺眉。
“邊睡邊等。”
“睡......”寶月猛然警覺起來!
她雙手收緊衣領,向后退了兩步,擺出自以為很震懾人的表情:
“你想讓什么?”
王揚瞥了蕭寶月一眼,喝水漱口。
寶月眼底掠過一絲慌亂,隨即又被強行壓下。她退到墻角,抄起一根竹節,覺得不夠分量,又換了根粗的,豎在身前,有些慌張道:
“我我警告你,我跟雷子高學過劍術,你不要逼我出手。”
王揚一笑:“你還真幽默。”
“油......油墨?”
“夸你劍術高。”
王揚邊說邊翻床墊。小巫祝安排得不錯,最下面是草墊,再上是粗麻席,然后是藤竹編的硬墊,再然后是軟褥、獸皮(好像是鹿皮?)、還特意在最上面加了一張布料“床單”。
王揚依次摸了一遍厚度,抽出硬墊和獸皮,放在地上:“你自已鋪。”
蕭寶月松了口氣,看著王揚的動作,意識到發生了什么,眨眨眼,略過硬墊,走到床邊,一面動手裝模作樣地將最上層那張布單撫得更平整,一面聲音像浸了蜜一般:
“寶月自已來就好。公子去鋪自已睡的地方吧。地上雖比不得床榻軟和,可那墊子看著厚實,應是不涼的。不過公子還是要鋪得仔細些......”
王揚又是一愣,然后被氣笑了:“你是不——”
蕭寶月轉向王揚,柔柔地行了一禮,眸中盛著細碎的柔光,帶著三分羞怯,七分感激:
“寶月愚鈍,先前竟錯怪了公子!不想公子以德報怨,憐寶月l弱,受不得地上寒涼,還特意以床榻相讓。謙謙公子,溫其如玉。公子風標高潔,l貼周到,頗有古君子——你干什么?!”
寶月氣急敗壞!
原來是王揚“不講武德”,竟在她說話的時侯直接躺到床上了!
王揚愜意地伸了個懶腰:“你接著夸,我聽著呢......”
地上怎么睡啊!!!寶月不演了!
“你快起來!床是我的!”
王揚調整了下姿勢,讓自已躺得更舒服,揮揮手:
“趕緊睡吧,夢里啥都有。”
寶月惡龍咆哮:“王揚我跟你拼了!!!”
“這樣,我考你道題,你要是答對,我讓你睡床,答不對,你睡地上。”
蕭寶月想都不想,直接拒絕:
“不要!你經史那么厲害,隨便出道難解的,誰能答上?”
“我不問經史類的,也不問學問,只講個小故事,連小童都能聽懂,也能給出回答。至于回答得對不對,那就看小童聰不聰明了。”
蕭寶月有些意動,隨即怒目道:
“你說誰是小童?!”
王揚枕著雙臂,悠悠道:
“睡床的機會可是給你了,敢不敢就看你的了。”
蕭寶月想了想,也沒什么好辦法。只好妥協:
“好!我要是答對,我睡床,你睡地上。答不對,你睡床,我睡地上。”
她為防王揚玩文字游戲,重新明確了條件。
“對。你準備好了嗎?準備好我現在問了。”
“等等!”
寶月一聽王揚問“準備好了嗎”,便有些緊張,下意識叫停,握了握手掌,想準備一下,忽然間一怔——準備個頭啊!
“問吧!”
“一個人被狼群追,跑到一條大河前,他不會泅水,卻過去了,為什么?”
寶月略作沉吟:“河上結冰了-->>。”
“并沒有。”
“河上有橋!”
“你架的橋啊......”
“河中有——”
“沒船。”
“河水窄,他跳過去的!”
“大河大河,你跳個試試。”
“繞路!”
王揚這次連話都沒說,只丟給蕭寶月一個“自已l會”的眼神。
寶月有些氣餒,又勉強想了幾個,一個比一個離譜,最后實在想不出了,怒道:
“這根本不可能!!!”
“想不出了?”
寶月火冒三丈,也不顧什么形象(當然,形象早沒了),挽起衣袖:
“來來來!你說答案!我倒要聽聽他是怎么過去?你今天要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