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正緊隨其后,正兒八經道:“明日起,你卯時便跟著你師叔練武,早晨聽講經論道,午后尋你師父學書畫,晚間擇藏書閣一本書籍學習,次日由你師叔查驗是否學成,若有偷懶耍橫,下次再加一本,你覺如何?”
徐正老奸巨猾,知曉如何管束她,不給她絲毫空閑去頑皮。
既然小丫頭精力充沛,那便讓她好生明白――精力到底該往何處使。
聽聞此話,溫良辰幾乎暈厥,心中郁悶不已:有道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狐貍還是老的精,小狐貍我暫且退避。
自徐正下達命令之后后,溫良辰便再未睡過懶覺。
說是卯時練武,其實還要更為早。每日早晨,薛揚準時上門提人,丫鬟和婆子都怕他,無人膽敢阻攔,溫良辰無奈之下,只好比他起得更早。
因為她年紀幼小,養尊處優時日又久,身體弱不適宜立即學武。
別說舞劍,就算使匕首都困難,薛揚毫不留情,不授其武藝,而是先命她爬山跑圈,幾日下來,溫良辰幾乎脫了一層皮。
午后依然學畫,如今平羲換了方法,不要求溫良辰畫那些死物,而是命她出院子尋事物繪畫。
溫良辰本以為書畫課可好生休息,誰知其難度陡然提高,課業繁重得她叫苦不迭。
下課用飯之后,她無時間耽擱,須急忙趕往藏書閣。徐正雖說書籍任由她挑選,其實,主導權還是掌握在薛揚手中。
不知為何,薛揚總會可以挑選修身養性類的書籍,看得溫良辰頭昏腦漲,昏昏欲睡。
當然,溫良辰卻不敢偷懶,若次日有回答不出之處,薛揚便會加一本晦澀難懂風水玄學,如此被整治兩次后,她再也不敢明面上與他作對淘氣。
時間匆匆而過,三個月之后,溫良辰表面上被馴服得老老實實,至少,連徐正都看不出來她是故意偽裝。
“此次畫梅花大有進益,比上次之作,多了幾分神韻,看著是下了功夫的。”對于溫良辰的進步,徐正十分欣慰。
溫良辰實在是少有的聰明伶俐,任她學什么,都是一點即透,其天賦遠超于當年的襄城公主,徐正膽敢下結論,若溫良辰是男兒身,沒準本朝將會再出現一名連中三元之人。
“多謝師祖夸獎,是師祖、師父和師叔教得好。”溫良辰大松了一口氣,開始甜甜地笑了起來,嘴巴和抹了蜜似的。
她心中卻在暗暗腹誹,只因平羲師父昨日威脅于我,若今兒再出現差錯,從明日起,便要發配我去畫那山頂大石和老松。
我的公主老娘,三元山山頂風大,這大冬天的外出作畫,可是會冷死人的!
“畫倒是似模似樣……但是,你的字,卻未有太大進益,”徐正皺皺眉,以手指敲了敲案幾,繼續道,“字里行間,有力而無巧,有形而無神,你今后可要多加用功。”
“是,徒孫謹記師祖教誨。”
溫良辰忙垂首應道,心中卻是極為痛苦。她每日課業之多,已是京都閨秀的三四倍,連覺都沒法睡飽,哪還有空閑練字?
她又轉轉眼珠子,斜睨了薛揚一眼,氣得小嘴一抿。
溫良辰心中怨聲載道,都是這薛揚所害,若他少拿些修生養性的書籍來考校我,我的字豈會交不了差?!
“好罷,為師觀你近日用功,允你三日休假。”見溫良辰一臉痛苦至極的表情,徐正終于不忍心開口道。
溫良辰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待回過神來之后,頓時喜出望外,忙叩首道:“多謝師祖!”
三元山上熱鬧翻天,而山下的靜慈庵,卻是一片靜謐。
一名面生的丫鬟站在樹下,朝眼前的少年彎膝行禮,輕聲道:“郡主交待不見外客,請表少爺離去罷。”
“請喚魚腸姐姐出門,我有要事告之與她。”
少年的聲音清冷,直寒入骨子之中,丫鬟只覺通身冰涼,肩膀微顫,將頭顱低得更深了。
她不敢抬頭,只用眼角偷偷瞄他,只見他長身立于雪地之中,著一身銀灰鼠的大麾,襯得他膚色如雪,唇如梅紅,安靜的眉眼之中,卻倍顯孤寂。
“魚腸姐姐……也不見。”
此少年,正是于國子監讀書,請假外出探訪溫良辰的秦元君。
聽聞此話,他眉頭皺起,黑沉的眸子冰寒一片,透出幾分肅殺之意。
丫鬟雙腳發顫,不自覺往后踏上一步。
他思索片刻之后,又沉聲問道:“她當真是如此交待,連我都不愿見不曾?”
“是。”丫鬟牙關顫抖,被他盯得心中發毛。
秦元君將她的懼怕盡收眼底,心中卻察覺某些不對,溫良辰不見,不至于魚腸也不見。
若溫良辰當真如此交待,那么,眼前這位二等丫鬟,為何會怕成這般模樣?
由此可以推斷出,溫良辰極有可能不在庵中。
得出此結之后,秦元君嘴角微彎,霍然轉身,遂拂袖離去。
“不見我便不見,我離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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