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良辰愣了片刻,見母親沒有解釋之意,反而還露出一臉調笑模樣,當下也不戳破,學著他的動作,似模似樣地回了一禮道:“宸佑表哥。”
兩個孩子互相見禮,惹得襄城公主將眼淚水笑了出來,和郡王妃也是一樣的動作,自顧捂著帕子掩面悶笑,兩個貴婦人笑得前仰后合,一屋子的孩子則是一頭霧水。
他人不懂得何意,但溫良辰心中卻明鏡似的,小丫頭心中窘迫,手不自覺地捏著衣角,習慣性地開始揉帕子,動作便顯出幾分扭捏。
秦宸佑目光炯炯,自是將她動作收入眼中,他微微皺眉,覺得這位“表弟”似乎太過柔弱,心中倒是有些不喜。
“你們互相見過了,今后便要好生相處。”襄城公主朝著和郡王妃使了個眼色,和郡王妃立即端了身子,嘴角帶笑道。
二人眼神在她和秦宸佑之間掃來掃去,笑容奇怪,溫良辰心中狐疑,卻又不知何緣由。
“好了,好了,倒將你其他表哥晾在一邊了,你們都出來見見良辰。”
秦宸佑往后退了一步,其他的三位少年依次而出,分別是庶二子秦安佑,庶三子秦守佑,及庶四子秦元君。
溫良辰初見秦元君,他尚且是一只溫順柔軟的小綿羊。
這位四表哥,和其他三位表哥氣質迥異,也可以說,甚至是別具一格。
和郡王一生戎馬,鎮守邊關,子嗣大多習武練弓,而秦元君卻是一位孤瘦雪霜姿少年,一身白色直裰,襯其膚色如玉,臉如桃杏端美儀,姿態嫻雅可入畫。
他動作極慢,就這般悠悠而來,微垂著頭,低眉順目,溫良辰皺了皺眉,這神態,似乎和她那位懦弱的父親,有那么幾分相似。
誰知她一錯眼,便瞧見他眼神變了一瞬,那雙垂下的黑瞳,猶如夏日黑暗的蒼穹,忽爾閃過一道星辰微光,雖短暫,卻耀眼。
僅僅只有一瞬,他又重回原來的模樣,眼神清澈如鏡,唇角帶著柔和的笑意,自有一股說不出柔順。
“良辰表弟。”
不知怎么回事,溫良辰的臉驀地一紅,不敢再看他,慌忙垂眸道:“四表哥。”
正在此時,和郡王妃忽地抬手,指著堂上兩個小娃娃,笑道:“哎呀,皇妹你看,他們倆是不是很相像?”
襄城長公主轉過頭,抬眼往兩個孩子身上瞧去。溫良辰與普通女孩不同,眉粗眼大,著女裝時便是一身英氣,今兒一身白袍子,以青帶束發,倒顯得極為合身,是個外人見了,怕都要贊一聲好個俊俏的小公子。
而秦元君雖為男子,但氣質文弱,令其男子氣減了三分,可正是這三分,和爺們氣息的溫良辰詭異地合拍,二人站在一起,像是一對親兄弟。
“哎喲,哎呦,樂死我了。”襄城公主捂著肚子,笑得胃里抽痛。
溫良辰被笑得有些尷尬,而今臉上紅潮早已褪去,無聊之際,竟抬起瞧起秦元君來。她歪著小腦袋,眨巴眨巴大眼睛,看著眼前玉做的人兒,心道,哪里相像了,她沒有他生得好看。
秦元君始終不發一,興許是兩位婦人笑鬧聲過大,加之他身子單薄,一個人孤獨地站在堂中,看起來有幾分怯怯。
可是,溫良辰卻不作此想,俗話說看人看眼睛,二人又距離相近,他眼中分明沒有半分羞赧和膽怯。
感受到溫良辰的注視,秦元君忽地抬起頭,大大方方與她對視。
又是清澈無波的眼神,溫良辰心中疑惑,難不成自己方才出現了幻覺?
等到姑嫂二人笑鬧完畢后,該是時候散了,襄城公主作勢挽留,和郡王妃卻婉拒道:“今兒是我唐突,來拜訪前未提前告之,不勞煩皇妹擺飯,我和這幾個猴兒還要再住些時日,今后自有機會叨擾。”
話已至此,襄城公主自當放人,傳身邊嬤嬤備禮。
眾小少年們依次出去,唯獨秦宸佑一人吊在后頭,等到兄弟們和溫良辰走得遠了,他又一人轉進了堂屋。
襄城公主與和郡王妃攬手而出,卻見秦宸佑堵在門前,襄城公主腳步一頓,嘴角帶笑,道:“宸佑,你去而復返,可是想在姑母處吃飯?”
聽見此話,秦宸佑面上一窘,帶了幾分不好意思,忙搖了搖頭。
襄城公主心中疑惑,問道:“那是為何?”
秦宸佑重重地吐了一口氣,捏緊著小拳頭,似是下定某種決心,抬頭問道:“姑母,我想問問您,表妹去哪兒了,為何不與您一道來呢?”
和郡王妃“哎呀”一聲,伸出纖手,以指點向秦宸佑的小腦門,嗔怪道:“我之前便告訴過他,今后表妹是要做媳婦的,你看看這孩子,竟還惦記著。”
“哦?你竟然說了。”襄城公主眉毛一挑,露出驚容,聲音卻是帶著股玩笑的意味,“良辰尚且年幼,我可舍不得,你且死了心罷。”
溫良辰出生后,和郡王便向襄城公主提出娃娃親,當時恰逢就藩,襄城公主舍不得兄長,心中疼惜,未曾多想,便隨口應了下來,沒想到和郡王府竟當了真。
秦宸佑仰著脖子,沒注意其他語,卻唯獨卻將“良辰尚且年幼”給聽了進去。
他睜著一雙大眼,心中亂如線團,良辰……良辰不是表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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