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嘴里打著招呼,可是他的眼兒卻并沒有看向她,舒了腰身后,便起身突然解衣,露出同樣肌肉糾結的上半身,趴伏在了竹亭里的竹藤床上,伸手喚來了一位侍女,那侍女恭敬地跪在藤床邊,素手沾取去一旁玉盒里帶著藥香的褐色軟膏,在掌心化開成水,在驍王后背的一處猙獰的傷口處溫柔的來回輕撫……
飛燕一眼便看出了那傷口似乎分外眼熟……這分明是中了至毒“百日愁”的癥狀啊!
莫非是當日之傷竟是還沒有愈合?飛燕心里一驚。若是沒有搞錯,這傷口……當是二年前的一筆陳年積債。這二殿下懸賞緝拿于她,又幾次三番派了些刺客上山,如此這番總有百密一疏的時候,害得她差點被那刺客得了手。
樊景一時氣憤不過,竟然率著幾個親隨偷偷下了山,在一次遭遇戰中,假扮著大齊的兵卒,偷偷挨近了當時督戰的驍王,放了一記帶毒的冷箭。
可是過了幾日便傳來消息那驍王已經解了毒性,安然無恙的巡營了。
樊景還心下納悶,直以為自己失了手,可是現在一看那傷口,雖然逐漸愈合,但還有些潰爛,而且那周遭有些發烏的顏色的確是“百日愁”發作時的癥狀,看來驍王雖未喪命,可是劇毒難盡解,竟是讓傷口潰爛了足有兩年……
百日愁的毒性霸道,只需要一點點,中者立刻會渾身酸軟是有八九是難逃一死,就算僥幸解了毒性,也會落得夜夜全身骨縫痛麻的下場,若是男子中毒,更是會傷及男兒的根本,終身不舉,再難有后……
當時樊景得到這種毒物的植物,便要在山上大量種植,以待戰場上全軍的武器皆涂抹此物。到時候便是傷敵無往不利了。
可是尉遲飛燕卻是聞蹙眉極力反對。
兩軍相遇,對敵廝殺各為其主,傷亡再所難免,醉臥沙場不起也是男兒本色!可是若是這等陰損的招數,便是有些沾染者死的用心毒辣了,就算不死,落下那種終身難以擺脫的病根,讓人斷子絕孫,也是失了帥者之仁。見她心中不喜,幾次爭論后,樊景才算作罷。
如此說來,這驍王正值男兒大好年華,卻妻妾全無,京城里出了名的不沾女色,竟是這般難以啟齒的緣由……
看到這,尉遲飛燕心里一沉,突然有些明白驍王對那白露山義軍的執著了,日日受著當日毒物的煎熬,依著驍王的性子,怎么可能善罷甘休?自己一時情急,喊出了要吐露義軍軍情之,只怕是拿不出“干貨”來,這驍王便是不好打發了……
這廂瞟了一眼傷口后,秉持非禮勿視的態度,盡量不抬頭去看二殿下猶帶著溫泉熱氣的軀干、大腿,低聲說道:“民女此來是懇請二殿下垂恩,施以援手解救民女那被誣陷的堂妹敬柔。”
驍王閉著眼,任憑美婢揉捏著后背頸肌。懶洋洋道:“十六衛的事務,本王向來管不著,他們辦差,必有他們的道理,尉遲小姐說說看,有什么值得本王出力的?”
尉遲飛燕低頭道:“那日殿下詢問小女家父白露山逆賊,。可是因為年頭久遠,真是想不起了,后來倒是依稀想起家父以前曾經提及前朝梁高祖在世時,曾經在白露山一代秘密修筑了銀庫,曾經移了一部分國庫的銀兩過去,以備戰事發生不時之需……若是及時找到,倒是免了被叛軍占去,借此財力作亂之虞。”
“哦,竟有這等奇事?那銀庫的地圖呢?”
“后來,據說地圖是在隨著舊帝跌入了山崖……”
這時驍王已經涂抹完了藥膏,合攏好了衣裳,在床榻上單手支著頭側臥著,目光炯炯地望向了飛燕:“說了半天,本王想要找地圖,就要搜尋大齊半個國土。在不知名的山崖下去找副不知在不在的白骨,然后再看看它的骨骸里是否有個影傳的地圖,再驗一驗這地圖是否真是所謂的前朝寶庫的圖跡……尉遲小姐好膽色啊,這幾日的商賈生涯倒是練就了三寸不爛的唇舌,只這短短一路的時間,便是想出了這么個滴水不露的鄉野傳糊弄本王了……佩服!”
驍王說話聲音低沉,語音慵懶卻極富穿透力,此時語調里的辛辣調侃,倒是被一一演繹出來。聽得飛燕也是頭皮一緊,也暗罵自己荒誕。
若是時間允許,飛燕覺得自己定能想出個更穩妥的,被這二殿下一番毒舌品評后,她也是自覺接下來差不多該被拖下去痛打嚴懲一番了……于是便是硬著頭皮說道:“民女這里真是沒有殿下想要的情報,不過家父遺有幾本兵法著作,若是殿下不嫌棄,民女愿意獻上,以供殿下閑暇品評。”
說完,她便俯首緊貼在地,等待著驍王的發落。
過了好半響,才聽驍王說道:“小姐救妹心切,本王倒是體諒一二。尉遲將軍乃是個用兵的奇才,奈何未棲明主,憾然早逝,那幾本遺作一定是小姐心愛之物,本王雖一心傾慕尉遲將軍的才華,卻不忍奪喪父孤女之所愛,還是請小姐珍藏在身側吧。”
說到這兒,他微頓了下,說道:“那十六衛驍騎營拿了人,必定是送到大理寺的女監,那沈康再大的膽子,也不會在本王手下面前擒了人后,關入自己的府中落人口實,大理寺新任的刑官乃是個忠正之人,若是經過他的手續,倒是不用擔心那沈康會動用私刑,還請小姐略寬些心,待到明日一早,本王會去大理寺要人的。”
聽聞了這話,飛燕竟是顧不得非禮勿視,略感詫異地微微抬起頭來,卻看到那驍王也看著自己,表情淡然,倒不像是誆騙的模樣。
“天色不早了,你且回去吧。明日一早,本王自會派人將敬柔小姐送歸府上的。魏總管,送客!”
從王府出來,尉遲飛燕還有些恍惚,竟然沒想到那看起來難纏的霍尊霆竟然是這樣痛快地應下了自己的請求。若不是明知道他是個“不行”的,有時候他看著自己的眼神,還真會誤會他有些什么不軌的意思……
當尉遲飛燕出府后。那肖青便被驍王叫來,吩咐他馬上去大理寺打點,照拂那尉遲敬柔無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