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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鳳還巢 > 47、天真的呆子

      47、天真的呆子

      汪知府是被這一明一暗兩個人氣弄得沒轍了,他與李千戶斗了這么多年,也沒吃什么虧,現在卻天天惹氣,想來想去就是因為多了一個死棒槌!要將這棒槌弄走!棒槌不是還要參他么?他先叫這棒槌滾得灰頭土臉!

      盜匪上不好做文章,那就拿斷案來講事吧。

      于是便有了上面那一幕。

      瑤芳百思不得其解,又輪到她量尺寸了,只得先將眼前的事情應付過去。韓燕娘還問她:“餓不餓?黃雀饅頭做得多,你先吃一個再出門兒。我聽你這尺寸怎么又瘦了呀?”

      瑤芳搖頭道:“阿姐比我還瘦呢。”

      麗芳輕笑一聲:“就你明白。不吃等會兒路上別喊餓。”

      麻利地量完了衣裳,韓燕娘道:“先將哥兒姐兒們的衣裳做了來,過兩日,再來做老爺并兩個先生的。”

      賀敬文聽著這聲音,不愿意見外人,到耳房避了一避,等人走了才出來。卻見韓燕娘領著兩個閨女要出門,并沒有給他顯擺的機會。心下憤憤,暗道若是這富戶再歪纏不清,一定要打他十棍!

      韓燕娘并不知道因她不給丈夫面子,險些讓丈夫做了一回昏官。帶著女兒一路說笑,往彭縣丞家去玩耍。到了彭縣丞家里,卻聽彭娘子又說了一件新聞:“沒跑兒了,這回那告上縣衙的那個爭子案,就是汪知府在弄鬼!我們家那死鬼,在州府里也認得幾個人,往年拿銀錢喂飽了的,拿來消息,叫死鬼小心,不要受大令的牽連。你們要小心了。那喪天良的家里有些錢鈔,能做實這孩子是他的。切!”

      韓燕娘得了消息,趕回家尋了賀敬文。賀敬文還要擺個架子,拿書的手已經抖了兩抖,猶作淡定狀:“有事?”

      韓燕娘捏了捏手指,咔咔響了兩聲,賀敬文喉頭一抖,站得筆直。韓燕娘見狀活活被氣笑了:“你好有閑心吶!知道汪老狗要借這事辦你么?”汪知府這引號是李千戶給起的,討厭汪知府的人背地里都這么叫他。

      賀敬文僵硬地道:“早猜著了。”

      韓燕娘一甩手絹兒:“行,是我白操了心了。”

      賀敬文眼睜睜看著她修長的背影跨過門檻、穿過月洞門消失了,才喃喃地道:“這就走了啊!”更討厭那告狀的人了,怎么辦?

      ————————————————————————————————

      那告狀的富戶心情忐忑。他想要個白胖康健的兒子,也覺得這兒子應該是他的。其時鄉下,哪怕不是親生的,養大了,誰知道?更不要提還有買男孩兒充作己子、“借種”等事。為此,他還買通了鄉老,必要將孩子奪回來。這鄉老說是德高望重,其實少年時頗游手好閑了一陣子,后來“浪-子回頭”,人人傳為美談。他游蕩的時候,跟著仵作混過些時日,知道些偏方,能令人血液相融,也能令親生父子血液不融。

      萬沒想到這中間不知道出了什么紕漏,兩邊的血都能融到一起!更沒想到的是,因為這事過于離奇,一傳十、十傳百,招來了鬼!“鬼”的條件令他無法拒絕——會幫他將孩子弄過來。

      可事情波折不斷,還處處透著詭異,頭一回到衙門告狀來,他的心是虛的。二回過堂,雙方都到場,富戶的膽子也沒大多少。看到賀大令一張冷臉,富戶的腿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一抖二抖,就跪下了。

      賀敬文越發瞧不上他。再看那商人,滿面風霜之色,倒是實誠樣兒。那婦人臉色臘黃,兩道彎彎的細眉皺起,倒有幾分姿色。怎么看,都像膽這富戶恃強凌弱。

      賀敬文看畢,命張先生再驗一回血,兩碗血都相融了。連張先生也猜不透其中關竅,哪怕是有人弄鬼,這弄鬼的本事也比他高了。張先生與谷師爺眼底都有一絲憂慮。

      富戶心下大定,必要自己的孩子。賀敬文又傳彼時之穩婆,詢問嬰兒出生時刻,居然是在這婦人二婚后不到九個月。這日子果然微妙得很!不由腹誹:哪家成婚這般急來?!

      張先生知道他又走神了,輕咳一聲提醒他。賀敬文依著事先商議好的辦法,命孩子生母來斷定孩子的生父。這婦人一口咬定,這孩子是她與后夫生的。賀敬文樂見其成,將孩子判給了后夫。

      那婦人感恩戴德,且哭且笑:“青天老爺,令我骨肉團聚,回去必立長生牌位,求老天保佑老爺公侯萬代。”

      將案卷歸檔,賀敬文自覺過了斷案的癮,又經谷師爺提醒,早做好了應對翻供的準備,冷臉變作了笑臉。連回去之后收到了公函,道是世子不日娶妻,所有官員皆要到王府去赴宴,都沒能讓他的心情變糟。

      讓他想不到的是,他吃完了喜酒,翻供的人就來了!汪知府這時機選得巧,若是在婚禮前鬧事,又或攪了婚禮,他也要擔干系。等世子將世子妃娶回了府,京城來的使者又還沒走,寧鄉再鬧一個大笑話,那就可樂了。

      ————————————————————————————————

      賀敬文接到汪知府的通知的時候還在納悶兒:這個污糟官兒叫我來做什么?

      那富戶到湘州府告狀來了!

      尋常時候,哪怕州府接著了這樣的狀紙,也會發回原籍,命原籍官員秉公辦理。汪知府這回卻不給賀敬文這個面子,怒道:“世子才將完婚,這里便出了這等事情,真是胡鬧!”竟命拿了一干人等,又發文命賀敬文過來,當堂解釋。

      彼時朝廷使者尚未啟程返京,胡閣老家送親的人也還未走。自家事辦完了,也都想瞧個熱鬧。這事情便鬧得大了。

      張先生先拿到的文書,見賀敬文發怔,忙將內中門道說與賀敬文:“汪知府當將案子發給您的,現在卻要您到州府里解釋,不是他古道熱腸,不忍小民受苦。實是他看您不順眼,要整治您呢。此行吉兇難定。須將卷宗妥妥收好,上面有他們畫押的供詞,這卻是作不了偽的。”又匆匆喚谷師爺來,谷師爺在寧鄉地界比張先生熟,兩人便分工,谷師爺與衙役等串詞,又聯絡些鄉老,萬一賀敬文受到責難,好發動了人以“民意”轄制汪知府,同時請賀敬文寫好了向容尚書求援告狀的書信,一見事情不妙,便即往京里求援。

      一切準備停當,正要啟程,卻聽大門有些鬧騰,乃是彭娘子揪著彭縣丞的耳朵,讓他去陪賀敬文走一趟——彭縣丞對州府比賀敬文熟多了。

      賀敬文感動道:“彭兄高義。”

      彭兄是被老婆逼的,苦哈哈地道:“應該的。”

      事態緊急,兩人不及多,匆忙啟程。一路上,彭縣丞心里翻騰著妻子的話:“做人得講個良心吧?賀大令人是呆了些,卻不會害人,汪老狗的心眼兒比篩子還多,著哪一個,你自己想。憲太太許了我,咱家老大若上京趕考,可住在他們家宅子里,他們有人照看。縱他們不回去,也會寫封書信,叫老大給帶到京城容尚書府里。你也說了,州府里跟你打探來,問大令離京,是不是容翰林親自送的。于公于私,都該向著這一個!”

      彭縣丞想明白了,便對賀敬文道:“到了州府,旁的先不提,先將這告狀的打四十棍!”

      賀敬文問道:“為何?”

      彭縣丞道:“他不經您便找到汪府臺,是對您不滿。只要提到寧鄉兩字,就是以民告官,先打了再說!”

      《大陳律》里有這么一條,以民告官,無論實與不實,先打四十!

      賀敬文:……md!忘了還有這么一條,回去好好再背一遍。

      兩人套好了詞,彭縣丞又幫著賀敬文看了看表情,要他練到“輕描淡寫”、“不卑不亢”。待練好了,州府也到了。

      汪知府一臉的恨鐵不成鋼,指著地下跪著的婦人問道:“這是怎么回事?為何這婦人說你不問端地,將她前夫之子判給了后夫?”

      賀敬文懵了,呆呆木木地低下頭,看著那婦人臘黃的臉在眼前亂滾,耳朵里全是她的聲音:“青天老爺,令我骨肉團聚,回去必立長生牌位,求老天保佑老爺公侯萬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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