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奴坐在臺下,看著臺上的男人侃侃而談,健美朗目散發著奪目的光彩,那一刻不知為何,竟是突然覺得自己相距他甚遠。同王詡相比,自己除了美貌外,其他的方面遠遠不能相提并論,她輕輕地吸了一口氣,大眼里微微閃動著異光,當初選擇學商,其實也有些自己的盤算在里面。可是不能不承認只一味的學商,而不兼顧其他,也離自己年幼時,做一個飽學之士的理想愈來愈遠。
當真是有些對不住自己安守著一位奇才,以后總是要多學些才好……
不同于墨家上臺時與群賢的互相指責謾罵,王詡論時乃是有著真材實料,相談的皆是學問或治國之學,群賢縱然不能全部接受他的觀點,卻不能否認王詡之才。除了一些對王詡深惡痛絕的儒家大儒外,皆是生出盛名之下無虛士之感。
待得王詡下臺后,辯會卻是一時寂靜,無人再登臺辯論。原來場下諸人自覺無論容貌風度還是辯才都是大大不如,剛剛王詡的珠玉在前,卻是無人想去做那被比下來的瓦礫。這時也是日頭偏西,再等了片刻第一日的辯會便結束了。
辯會后便是一場宴席,孔丘當年舉行論會時便是當時與會的聊聊幾人小宴,而那時雖然人數不多,卻個個都是真心尚學之人,一時也是佳話一段。
而這次無論是人數還是規格皆是遠遠超出。魏王乃好名之人,有如此多的賢士來到魏國,自然是親自參加宴會。而秦魏正在和談,秦太子便也一并參加了。
諸位名士皆是一身的才學和學說,而想要自己的學說廣為流傳,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得到諸侯的支持。秦魏皆是當今的強國,魏王和秦太子與會,對于大多數的名士來說都是一個機會,是以宴席上好不熱鬧,人們品嘗的不光是美酒佳肴,更多的是對功名的角逐。
而宴會剛剛開始的時候,突然一名女子在眾位侍女的環繞下,緩緩走了進來。惹得眾人一時望了過去,不由得被那女子的明艷而晃得微微怔住。
當那女子走進來時,僅僅是朝著魏王微微點頭,卻并沒有跪拜。這是很讓人不可思議的。
莘奴一眼便認出,此女正是掌摑媯姜的那一位。
只見那女點頭之后,魏王倒是起身朝著她施禮道:“龍葵夫人能親自前來,實在是天子給罃的殊榮,還請夫人入上席。
下面有人竊竊私語,倒是有認出那女子之人開口道:“龍葵夫人?莫非她便是那個周王室里善于占卜的龍葵夫人?”
聽到這話,莘奴才恍然:周禮規定,天子乃是一后,三夫人。這位龍葵夫人乃是當代周天子三位夫人之一。她原本是齊國人,未出嫁前便喜歡游歷四方,與各國貴人占卜。選入周王室后,她的行事作風與那些個后宮女子迥然不同,仗著齊國風頭正健的勢頭,依然保持著婚前的習慣,時不時出宮到四方游歷。
她占卜甚是精準,姻緣財運官運無一不中,唯獨不占卜國事生死,這樣有趣而無害的技藝,頗受人喜愛,也結交甚廣,稱得上是一位奇女子,關于她的故事流傳甚廣,隱隱有編入詩三百的勢頭。
而且據聞她天生有隱疾,不能生育,嫁入王室五載而無子嗣,既然無出宮霍亂子嗣血統的憂慮,那周天子也縱容著她,允許她以巡禮名義四處周游。
這絕對是當世女子當中的異類,幸而王室衰微,倒是少了對她的拘束,而她此番便是以陰陽家的身份出席這次論會的。
而魏王雖然心內不敬天子,可是當著群賢的面,還是要走一走過場的,對于龍葵夫人自然是禮遇有嘉。
與魏王打過招呼后,她并沒有移步向自己的席位。而是走向了王詡:“原本以為今日可聆聽君之妙談,可惜有事耽擱卻晚了一步,可惜可惜……”
王詡顯然是與她認識,便起身向她施禮開口道:“無非是些無聊的論證,不聽也罷,原是我該向夫人請安,豈有您先過來的道理?”
龍葵夫人微微一笑,掃了一眼他身旁的莘奴,又開口低聲道:“觀你倒是好事近了,當是近日有喜,只是別忘了到時在我們的家師墳前告之你的喜事,讓他老人家也九泉之下為你放下心來。”
王詡向來不喜與人談論私事,可是聽聞女子這般來說,竟然微微一笑道:“一定!”
說完這些,那女子便沖著莘奴再次微笑點頭,便轉身歸席去了。
莘奴因為離得近,自然聽得出她話里的意思似乎是與王詡乃是師出同門。不由得驚詫地睜大了眼。
王詡這般才華出眾,她也只當是他與莘子學習,并且自身聰敏的緣故,卻從來沒有想過他也是有授業恩師。那是什么時候的事情呢?是不是他在外游歷時?
就在那龍葵夫人過來時,媯姜一直低頭品酒。直到她走后才抬起頭,待發現莘奴一直在看那龍葵夫人,便微微一笑說:“姐姐這是怎么了?不錯眼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