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過的好,紀氏心里頭自然襯意,便也想著到外頭買些花來,也不等著年節再擺上了,這會兒就先挑得金結紅果買進來,六角抿得嘴兒一笑:“太太吩咐下頭去辦了,姑娘房里總不好斷這鮮花鮮果的。”她往屋里行了兩步,掀了簾子給明沅請安:“請六姑娘安,六姑娘瞧瞧這花兒可好。”
兩盆花一紅一白,兩個搬花的婆子把花抬進來,明沅便笑:“我不愛這個,叫四姐姐先挑,倒記著她愛這瑪瑙山茶的。”
“太太也記著呢,兩邊都有,一紅一白配著色來,是怕一個太艷另一個又太素了。”六角坐著吃了一碗銀耳湯,這才去了。
明沅仔細看著山茶,一朵朵開的碩大,正是盛放吐蕊的時候,白的那一盆就擺到書室里去便不必點香了,撿著好的還剪下幾枝來送到明洛那里去:“她才剛得著紅瓷,這個插瓶正好。”
不一時采桑便托了紅山茶來:“我們姑娘說了,她也有的,六姑娘偏急著給她送,這一束給六姑娘。”說著又笑:“我們姑娘犯了饞,說想吃奶糕子,發下來的吃盡了,問六姑娘這里可有,先
饒些去,等辦得了再送來。”
奶糕子是張姨娘愛吃的,她是北邊人,年年都斷不了這個,明沅笑一笑,使了九紅去拿,九紅拿出個紅底描金菊的了盒子來,打開一看也只余下幾塊了:“今歲本就送的少,也只余這么些了。”
天一涼喝紅茶養生,這奶點心就是冬日里頭當茶的,明沅跳百索踢鍵子練身體,這些個奶制口也自來不斷,連著灃哥兒那里也是一樣,他雖挪到外院去了,前面幾年卻養定了性子,到了什么時辰就干什么,灃哥兒吃得好動的多,一向生的墩實白胖。
“連著盒子一道拿了去罷,怕是過幾日就要補上來的。”明沅既開了口,采桑也沒什么好客氣,連著食盒一并拿走了。
倒是明湘聽說了叫采桑送了半盒來,她自來不愛吃這腥膻的東西,奶糕子做的再好,總還有一股子羊奶腥氣,她連碰都少碰,把自家得的那一份,一半兒給了明沅一半兒送去給了明洛。
“這倒怪了,往年怎么也吃不盡的,今歲怎么不夠吃了,可是采買上頭記茬了數兒?”九紅去點心案上討要一回,那兒只說沒有,也不是采買上出了差子,而今歲市面上就難得奶制品:“怪道入了冬連乳餅泡螺都少吃呢。”
明沅聽見這句才抬了頭,把給紀舜英做的棉鞋一放:“不是府里沒買?是買不著?”她這個月管著衣裳,上個月卻是她來看著采買的,說是看著,也只瞧這些采買上頭送來的單子,估算著一府一日的吃用開銷,細點心也是一樣,當時奶糕子乳餅乳酪便比舊年的要翻一倍,怎么如今是有錢也買不著了。
“這么一說倒對上了,今歲連北邊的皮毛也少見。”明沅給紀舜英做了兩雙鞋子,一雙塞了棉花做棉鞋,一雙給他做靴子,里面燒的羊毛毛料子,外頭是揉制過的羊皮子,穿在腳在又暖又厚。
明沅既要做,就沒只做一份的,灃哥兒自然也有,還做得更精細些,往庫里去取,拿出來的還是舊年的,說是今歲新得的分的差不多了,明沅是拿多余的碎料子拼起來才做了這雙鞋子的。
按理便是摳克也摳克不到她的身上來,轉天為房送來了兔毛料,這個卻不如羊毛的長厚,明沅把這兩個連在一處想了,忽的抬頭問道:“這些個奶糕子羊毛料子,是哪兒來的?”
這話一說,九紅“撲哧”一笑:“姑娘可是才剛歇晌糊涂了,那是打北邊來的,四姑娘定下的那一家,可不就是管著這個的。”
明沅一笑,那是禮部主客司,跟管著邊貿的不算一處,她才要說話,又頓住了,可是北邊,出了什么事?
確是漠北出了事,卻不是往里頭打,關外游牧也分立為王,開國的時候太祖收拾了關內,又把刀槍指向關外,差點兒把這些人趕到鄂羅斯去,年年來朝來貢,獻上牛羊,太祖便開了幾個邊城,設得九衛三所,許外族人通商。
說是邊陲小鎮,卻開得養馬場,把好馬毛皮奶酪販進來賣,那一塊氣候雖差,可當官的哪一個不富的流油,光是當今圣人愛吃的草原黃鼠黃羊,年年冬天都是整車整車的往金陵運來。
今歲秋日里便爭搶起草場來,先是爭何處水草豐美,再到搶羊搶牛搶女人,都司下領把城門一關,都已經秋天了,再打還能打到冬天不成,料定這仗是打不長的,想等打完了,再開門通商便是。
城中人只知奶糕難得,黃羊價貴,今年的冬天過得不如往年適意,少吃幾回當茶食,少做一雙羊毛鞋,哪里想得到邊陲正有戰事,成王等的便是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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