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假這幾日顏連章都不曾出去,紀氏留了他下來:“這一年到頭,好容易歇兩日,還往外頭跑作什么,趕緊歇歇罷,我聽說咱們家大姐兒的女兒,已經請封郡主了?”
顏連章吃了一口茶,他倒是想出門去,無奈肚子不行,也不知吃了什么竟有些腹泄,躺要床上只能吃熱茶,聽見妻子說半晌才答:“圣人沒應呢,于家那個說了,才這么點子大,這時候就封太急了些。”
這樣一來成王同元貴妃一系可不就仇怨更深,顏連章一笑:“是個蠢的,她自個兒養了個兒子,就把旁的全看成仇人了,原來不是太子那一邊的,也叫她逼的站了過去。”
紀氏坐在花窗下邊扎針,給顏連章縫個扇套,這也不是她的手藝,是凝紅做了大半,她來收尾的,刺了個歲寒三友,拎起來一看:“還想著我手慢,這個做好你正用得著,這會兒只好收起來了。”
顏連章便笑:“你做這許多天,便掛出去又怎么了。”伸手拿過細看,捏著把玩起來,紀氏陪他坐著閑話兩句,才說到女兒大了要結親,顏連章便道:“這倒不急,咱們的頭生女,自然要擇個好的,前兒太子還說,咱們家的姑娘都是好的。”
紀氏心頭一跳,跟著笑起來:“太子怎么無端端的說了這話出來?”
顏連章闔著眼睛閉目養神:“原是東宮賓客請宴,我便去了,哪里知道太子竟也來了,吃得幾杯,他便贊了兩句。”座中誰不是人精,聽見這句都來看他,笑意也盛起來,拉了他飲酒碰杯,
妻子說到女兒婚事,這才想到這個。
紀氏見他的模樣,怕他有別的想頭:“怕是看著成王的臉面呢。”
顏連章還只笑:“若是太子能做樁大媒,明潼嫁出去也面上有光。”紀氏虛應兩聲,心頭冷意更盛,太子做得什么媒,若是作媒倒還罷了,怕的就是他沒這個意思,倒把女兒賠了進去。
她吸一口氣,嘴上不咸不淡的說著話,過得會子,說到了明漪:“我看八丫頭周歲咱們不如開個宴,原來出生洗三都虧了她的,這回周歲正是三月三,給她好好辦一辦,也樂一樂,再請了幾家相好的來,只當辦宴了。”
顏連章這上頭無話,卻想起蘇姨娘來,隔得兩日,就往蘇姨娘院子里頭去了,明沅知道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給紀氏請安,才立到簾子外頭,就聽見里頭紀氏的聲音:“撿一匹妝花緞子一匹云緞出來給蘇姨娘送去,叫她做兩身衣裳。”
才剛過了年的,又沒到換季的時候,怎么這時候賞東西下來,明沅正疑惑,后頭一句卻叫她恍然:“再帶些個六安茶去,老爺早起愛喝的。”
明沅心里一頓,年歲前各房發下衣服來,蘇姨娘那兒,也不知為甚竟得著了一套杏紅色的,領口襟邊綴了一圈兒毛,裙上襟上俱都繡得富麗團花。
她本來就生的好,生了孩子也還是窈窕,大眼睛盈盈有光,穿在身上更襯得十分氣色出來,自生了孩子,她就有些行血不足,面上蒼白,嘴色也似原來粉潤,這身衣裳倒把這些全掩去了。
明沅吃不準紀氏的意思,這是又想抬舉蘇姨娘的意思了?等明洛說出一嘴來,這才知道張姨娘也得了,也是一般制式,只顏色不同,連著安姨娘也有,可她叫禁了足的,只怕出不來。
她這才安心了,哪里知道紀氏真個打了這樣主意,后院里頭相安無事這許多年了,怎么紀氏又要挑起火星子不成?她垂了頭不過一瞬就明白過來,蘇姨娘不能生了。
怪道三個姨娘里頭特特抬舉了她,明沅手指一緊,瓊珠已經捧了東西出來了,明湘明洛俱都投了目光過來,她也不往邊上瞧,只等著里頭一叫,掖了手進去,一排三個曲了膝蓋:“請太□□。”
紀氏笑著揮了手:“趕緊坐,今兒外頭可冷罷。”
“雪住了,天一晴倒比落雪更冷些,明明有太陽,卻不中用,照得明晃晃,風還是直刺骨頭呢。”別個不敢搭話,還是明沅開了口。
紀氏知道她們在外頭站了會子,這會兒看她面色如常,笑看看她:“化雪的時候是更冷幾分的,可不能凍著,這幾日你們幾個姜湯可不能斷了,灃哥兒人小你可得看住了。”
明沅喉嚨口梗著一塊石頭,好容易安生了,一夜不要緊,可往后呢?紀氏能送了一罐頭茶葉去,想的就是長來長往了。
等幾個姑娘往帳房去時,明洛扯扯明沅的衣袖子:“你,你也別往心里去,本來……”本來什么卻張了半天嘴說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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