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如呢?”顧平生的聲音很平淡。
“王小如……家里忽然有事,也請假。”
王小如則是新換了個校外男朋友,說是昨晚有什么party能看到偶像徐靜蕾,到現在也沒回來。
他的眼睛,掃視了教室一遍,很快辨別出了旁聽生和本班學生。
“文靜靜也沒有來?”
他又在看她。
這次連旁聽生都開始低聲議論了。
童握著筆,又不能躲開他的視線,明明自己是宿舍唯一來上課的,卻成了眾矢之的……她覺得臉有些燙:“文靜靜生病了。”
她真想強調,這個是真病了。
“下周一讓她們三個人去一次院辦,我的辦公室。”他依舊說的波瀾不驚。
童心里卻咯噔一聲。
這次麻煩了。
后來下課了,班長也是驚嚇的一身冷汗,走過來對著童說:“兔子急了還咬人呢,顧老師算是好脾氣了,也讓你們宿舍逼急了。”
班長揚著手里的書,卻險些打到走過來的顧平生。
他只微抬手臂擋了下,班長火氣正涌上來,馬上回頭吼了聲:“開班會!”
然后,教室徹底安靜了。
那些旁聽的都傻了,拎起書就走。
顧平生也是微一怔,征詢的語氣問他:“需要我參加嗎?”
“不,不用。”班長瞬息偃旗息鼓。
童低頭收拾書本,余光里,看到他經過自己的桌子,然后走出了教室。
她去圖書館看書到天黑才回了宿舍。
早上走時窗簾就是拉上的,現在竟還是原樣。她叫了聲靜靜,沒有人吭聲,她有些不放心,脫了鞋爬上文靜靜的床,發現她還在蒙著被子睡覺。
伸手摸了下她的額頭,燙的。
收手時,碰到了她的枕頭,怎么那么濕?出了這么多汗?
童拍醒靜靜,給她換好衣服弄下了床。
最后費勁騎著自行車,把高燒的文靜靜帶到校醫室。椅子還沒坐熱呢,校醫直接大筆一揮開了轉院單:“轉五院吧,燒的太厲害。”于是她只好又騎了二十幾分鐘,把靜靜帶到校外的醫院。
這是學校定點的醫院,因為不是在市區,晚上人很少。
值班醫生很年輕卻很細心,到最后靜靜開始掛鹽水了,那個醫生還特意跑來看了看,問了幾句情況。童看著他,忽然想到如果顧老師沒有轉行,是不是也是這個樣子?
輸液室里只有一對母子,一個四十多歲的兒子和老態龍鐘的母親。
如果奶奶忽然病了,在北京怎么辦?
她忽然有些不安,每隔一段時間,這種不安感就會冒出來,揮不散逃不掉。
“,謝謝你。”
她回過神,抱著剛才在醫院門口買的一小袋橘子,拿出個大的剝了,塞到她手里:“這么高的溫度,怎么不給我發短信?”文靜靜握著橘子,過了會兒才說:“,賈樂和我分手了。”童愣了:“你們不都六年了嗎?從高一開始。”
她記得那個男孩子,很樸素,笑起來有點靦腆。
“他今年大四找工作,壓力大,總和我吵架,”文靜靜說,“昨天他又拿著電話吵起來,說到我家本來就沒錢,還有兩個雙胞胎弟弟在念高中,等著我們去供……”
她沒有說完,童也沒有繼續追問。靜靜家的情況,她多少會察覺些。
本以為這話題是個結束,她低頭繼續剝著橘子。
“我覺得生活特別不公平,”靜靜忽然說,“我英語基礎不好,好不容易拿到日語二專的資格,卻連期中考都通不過。可看看小如,從來不上課卻能輕松拿到一等獎學金,遙遙也是,全班唯一文藝特招生,文化課卻比我還好。。”
童抬頭看她。
“還有你,,每次看你主持,看你唱歌,我都很羨慕,”靜靜的臉有著高燒退卻后的蒼白,“連顧老師都對你那么好。我總能看到他在辦公室翻看物理教材,后來才發現,他在給你輔導物理。”
“,我是我們那里唯一一個念重點大學的。可讀到現在,班里同學都開始申請國外碩士課程,我卻還在費力讀著本科。我有兩個弟弟馬上高考了,他們其實沒那么懂事,成績也很差……,我想到這些,就覺得這書念下去也改變不了什么,熬到頭還是一樣,哪里來的,就要回到哪里去。”
輸液室很安靜。
靜靜的聲音不大,語氣更是平淡的不能再平淡。
童掰開橘子,吃了一瓣。
因為天冷,橘子吃進嘴里都是冰的,又酸又冰的,不算可口。
她從來沒有,也不敢像靜靜這么傾訴過,從來沒有。從小學畢業開始積攢到現在的難過心情,那種完全失去自尊,連想到心都會一窩一窩疼的家庭,讓她怎么開口。
“我以前的男朋友,父母都是高中老師。因為太溺愛,他從來都不用心讀書,叛逆的不行,對我卻特別的好。
有一年冬天,我肚子疼得走不動。他就一聲不吭跑出去,給我校門口買了碗面,硬是逼的人家把碗也賣給了他。那天是很冷,他就這么端著一碗面從校門口一直走到我們班門口,估計是走得急,湯水都灑出來了,滿手都是。
可再怎么好,也還是分手了。”
她記得,那碗面好像是6塊錢。
當時覺得好貴。后來再去吃,就沒了那個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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