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慢慢坐直身體,一邊輕輕手|撫著,一邊凝望著她沉靜的睡顏,心情安逸了沒一會兒,忽地手下一頓。
她的孕期癥狀很像母后,母后生他的時候,是吃了大苦頭的,她會不會也同母后一樣聽說女子難產是極可怕的,一旦遇上,常常會一尸兩命,或是母子只能求保一個,她如今心事重重,身體虛得很,定沒有母后當年康健,萬一生產的時候沒有力氣
皇帝這樣一想,立覺毛骨悚然、手足發涼,他呆呆怔坐許久,再次低身,對她腹中孩兒輕輕道:“你要乖呀,到時候自己乖乖地出來,不要鬧騰”
他想了想又補道:“要是你到時候亂折騰你母親,鬧到只能保一個的地步,那父皇定是不要你的,你要想平平安安地來到這人世間,自己就要乖”
皇帝對著那一處微微圓隆的孕腹,低低絮絮地說了一通,忽覺身后有目光在盯著他看,僵著身體扭脖看去,見不知何時醒來的溫蘅,正靜靜地望著他。
立如燙火般縮了手的皇帝,呵呵訕訕道:“朕醒太早,沒事干”頓了頓,又為緩解尷尬,側首望向殿外天色,“天還早呢,夫人再睡會兒?”
溫蘅明顯對這提議沒興趣,掀被坐起身來,皇帝起先彈跳般起身,后又見她大著肚子,有些艱難地躬身穿鞋,立取了擱在薰籠處的新襪,殷勤上前,“朕幫夫人穿。”
皇帝有心獻好,半蹲在她身前欲獻殷勤,然手握住她玉足的一瞬間,上元節建章宮那一幕,立浮現在他眼前,他悄然抬眸看她神色,見她也眸光暗沉,似也同時想到了那件事,趕在她掙脫他手之前,立即主動放開,起身后退道:“朕朕喚人進來伺|候”
侯在殿外的內監侍女,奉命入內,皇帝一邊由著御前宮女為他更衣簪冠,一邊悄看手執金梳、默默自梳長發的溫蘅,他回想去年在紫宸宮,承明殿一夜之后,他下榻披衣,請她幫他梳發戴冠,她沉默溫順地走至他的背后,接過梳具,手捧著他的長發,慢慢輕梳,他望著面前明鏡中她寂澹的眉眼,想昨夜這煙眉水眸,漲滿柔波,遍染嬌慵之色,還有那嫣紅菱|唇,那細細香息,越想越是意動的他,沒等她梳完長發,就忍不住握住她的手腕,令她跌在他的懷中,手摟著她低頭親|吻,盡情回味昨夜的醉人甜美。
那時候,他得償所愿,快意滿足到了極致,只覺數月來的如狂執念,終于得到紓解,這一心事,終于走至終局,豈知一切,只是開始
那時候,她萬事隱忍地聽服于他,而如今,他站等著她慢慢梳洗畢,備好了一肚子的勸吃說辭,準等請她待會多用早膳。
皇帝極怕她早膳也只用幾粒白米,一入座便準備叨叨,然沒等他叨完一句,她即已捧起手邊的燕窩粥,慢慢地舀喝著,雖然最終也只用了半碗,但比起之前幾日,已是極為令人欣喜了,皇帝放心了許多,臨上朝前,溫聲對她道:“待會兒會有人捧送你父母親的畫像資料過來,看一會兒便歇歇,不要太疲累了”,又問,“夫人想見令尊與兄長嗎?若想,朕安排”
他還沒說完,就見她輕輕搖了搖頭,皇帝知她如今再一次身世驚變、心情復雜,也不再多說,只再陪她坐了一會兒后,見朝時將至,囑咐云瓊、碧筠等人,好生照顧好夫人,離殿上朝。
朝野再多的非議,也及不上明郎冰冷的目光,去往金鑾殿的路上,皇帝心中生懼,但等到殿上,見明郎沒來上朝,無顏相見的懼意,便全都化為擔憂,這擔憂占據了他全部的心,令他絲毫無暇在意朝臣們的眼光,只暗暗想著明郎。
金鑾殿中,溫羨望著上首御座眉宇沉凝的圣上,亦是心情復雜,這幾日,阿蘅置身屠刀之下,他瘋狂自責自己的無能,沒能查清當年真相,也無法在這樣的要命時刻救她,幾要憂急發瘋的他,萬沒想到圣上竟以那樣一種方式,暫保了阿蘅的性命,圣上救了阿蘅,可阿蘅恨圣上,知曉真正身世的她,知道所愛之人為仇人之子的她,不得不遵圣命住在建章宮、與她深恨之人日夜相對的她,現下是何情形
溫羨心中的擔憂幾要將他淹沒了,一下朝,即至御書房求請圣上允他與阿蘅相見,但圣上卻不允準他這一請求,道阿蘅不想見他
溫羨一怔,還欲再請時,見御前總管趙東林忽急步入內,朝圣上恭聲道:“陛下,云瓊遣人報說,早上您去上朝后,皇后娘娘即派人請楚國夫人至長春宮相見,夫人到長春宮后,皇后娘娘命諸侍皆退,獨留夫人在內,夫人到現在人還沒有出來”
圣上聞靜默片刻,忽地擲放了手中奏折,大步向殿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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