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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3、二合一

      猛烈的冬夜寒風,狂吹過假山洞|口,嗚咽有如哭聲,盤旋在漆黑的夜色上空,不遠處的沈宅廚房,長窗緊閉,將嗚咽的風聲,攔在屋外,屋內,唯有刀切水洗的忙碌聲響,幾名廚子,正奉夫人之命,清洗魚頭肉,切調冬筍絲,動作伶俐地煮上一小鍋醒酒湯,而夫人,就坐在一旁的杌子上,出神地望著灶臺里燒紅的柴火,雙眸映著跳躍的火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吱呀”門響,廚子們抬首看去,見是夫人的兄長溫公子走了進來,他緩緩走至夫人身邊,蹲下身去,慢慢握住了夫人的手。

      溫蘅回過神來,見是哥哥,不解問道:“哥哥不在澄心閣用宴,來這里做什么?”

      溫羨望著眼前神色平靜的妹妹,微|顫著唇道:“你不在,父親不肯好好用飯,我沒辦法勸父親進膳,只好來找你”

      溫蘅聞輕輕一笑,“哥哥先回去吧,醒酒湯就快煮好了,我待會兒就回去。”

      這一笑,真是要把溫羨的心,都給笑碎了,他緊握著妹妹的手,喉嚨發啞,心中的酸澀直往上涌,叫他差點失態,只能微側過身子,避開妹妹的眸光,坐在她身邊道,“哥哥陪你。”

      溫蘅握著哥哥的手,望著身前紅彤彤的灶火道:“記得小的時候,父親公事繁忙,有時候,晚上來不及回家用飯,我不懂事,看不見父親,就覺得父親不回家,就是不要我了,賭氣不肯吃飯,如今,倒是反過來了”

      阿蘅越是這樣無事人一般,溫羨就越是自責心疼,他喉中酸澀,心如刀絞,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聽著阿蘅繼續回憶著道:“我不肯吃飯的時候,都是哥哥哄我,哥哥說,父親沒有不要我,說我是父親的心肝寶貝,父親不會不要我的我問哥哥,我是父親的心肝寶貝,那是哥哥的什么呢”

      溫羨啞聲道:“我說,阿蘅是哥哥的命”

      溫蘅淺笑著依偎在溫羨的肩頭,“今生能做父母親的女兒,能做哥哥的妹妹,是我三世修來的福氣。”

      做他溫羨的妹妹,是福氣嗎?

      燉著魚頭筍菇醒酒湯的小鍋,在燒得“噼啪”作響的柴火舔|噬下,“咕咕”沸響,溫羨的一顆心,也像是在油鍋里熬煎,他想起今秋妹妹生辰,他問她想要什么賀禮,阿蘅說她什么也不要,只要哥哥平平安安只要哥哥平平安安

      溫羨心中苦澀不堪,卻無法說,酸甜的香氣,漸漸自鍋縫處溢出,他看著阿蘅起身揭開鍋蓋,向燒沸的醒酒湯內,撒上些醋蔥調味料后,吩咐仆從起鍋盛出,含笑轉看向他道:“好了,走吧。”

      他怔坐在那里,仰首望著妹妹轉身笑著看他,雙目像是要被起鍋的水霧汽給染濕了,忙在被她發現前,低頭掩飾,“好。”

      夜風穿廊,溫羨陪妹妹一同往澄心閣走,那個人此刻正在澄心閣內,可他悄覷妹妹的神色,無波無瀾,什么也看不出來,就像在這半年的時光里,她一個人,默默地承受著一切,他枉為人兄,什么也沒有察覺,不知妹妹這半年過得是如何煎熬難受,生不如死

      怎生是好怎生是好那個人,是天子啊

      溫羨隨妹妹步入澄心閣宴廳內,一眼即見到正與明郎碰杯的圣上,假山石洞聽到的一切,瞬間在心頭炸起,怒很像地獄業火,燒得他臟腑如灼,可無權無勢的他,卻只能硬生生壓下心火,低下頭去,如同妹妹隱忍著一切,垂著眼簾,幫妹妹將醒酒湯,端呈上桌。

      桌邊,華陽大長公主似已喝醉,太后見溫家兄妹端呈醒酒湯,笑著道:“正好,明郎媳婦,給你婆母盛上一碗。”

      溫蘅還沒遵命動手舀盛,華陽大長公主即已擺了擺手,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道,“不了,我想去歇著了,困得很,不能再陪太后娘娘守歲了,娘娘莫怪”

      沈湛看母親身子微晃,像是醉得厲害了,忙放下手中酒杯,攙扶著母親道:“兒子送您去休息”

      醉眼朦朧的華陽大長公主,點了點頭,沈湛小心地扶著母親,攙著她向外走去,容華公主倚在太后身邊,好似并不在意表哥與姑母的離開,然而手在桌下絞著腰畔玉佩穗子的動作,卻悄悄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是多么的忐忑與期待。

      依著與姑母商議好的計劃,她再坐上一陣兒,就借口更衣離開,去尋表哥與姑母,等她再見到表哥時,表哥將已被情香惑住,孤男寡女,一室之內等到母后找到她時,一切已成定局,她堂堂公主之尊,怎么可以憑白失了清白,也怎么可以屈尊為妾母后那樣疼愛她,到時候,定會舍棄溫氏,溫氏就是被休棄下堂的命,而她,終于可以,成為明郎表哥的妻子了

      容華公主想得心熱,忍不住抬頭看向明郎表哥攙著姑母離去的背影,并努力掩飾著眸中的忐忑與期待,不知她身邊不遠的皇兄,早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

      皇帝指腹輕撫著酒杯杯壁,靜看著明郎攙著他那“醉酒”的母親離開,心中空空,好像什么都沒有想,只是望著明郎一步一步地走遠,在他將要跨過門檻時,忽地憶起幼時那年,他與明郎初識,打了一架后,他帶明郎來到母親的云光殿沐|浴更衣,明郎話多,說是不打不相識,同他說個不停,而他只是吃著母親端來的茶點,并不怎么搭理,好像并沒有在聽聒噪的明郎說話,其實將他說的每一句,都記在了心里,后來明郎離開,他望著他一步步走向殿門的離去身影,心中反復想著他在殿中時所說的一句,“我與六皇子是表兄弟”

      他身份卑微,縱有許多皇兄皇弟,沒人愿意與他為伍,沒人像明郎這樣,直是他兄弟他看著明郎遠去的身影,心頭只暖了一瞬,即沉了下去,心道,這貴公子只當今日之事是個樂子,只是隨口一說罷了,怎會真當他是兄弟

      他低下頭,轉身要往內殿走時,卻忽聽明郎叫了一聲:“六哥!”

      他身子猛地一定,緩緩回頭看去,見明郎站在門檻處,在燦爛的暮光下,朝他揮著手笑道:“六哥,我明天再來找你玩!”

      心中的空茫,像要將他的胸膛撐裂炸開,迫得他為能喘|氣呼吸,張口啟齒,然而嗓音卡在喉嚨,還未喚出,明郎就已回過頭來,但不是看他,而是看向她道:“我剛才給你剝了一只冬蟹,澆了你喜歡的橙鹽,就扣在那只白瓷小碗里,應還有熱氣,你吃吃看。”

      她微一怔,而后淺笑頷首。

      這淺淺一笑,于明郎,再輕易不過,簡簡單單一字一語,便時時可見,可于他,卻是耗盡萬般心力,也渴求不來

      皇帝握著酒杯的手用力攥緊,杯壁的金玉雕飾,硌得他手生疼,隨著手勁加大,越來越痛,像是一直疼到了他的心里。

      心中一痛的瞬間,皇帝猛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眼角余光中,明郎攙著他母親,跨過了那道門檻,走入了閣外夜色中。

      酒杯空空,滴酒不剩,方才決斷般的飲酒動作,像是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皇帝手臂無力一沉,空杯砸在桌面,“砰”地一聲響,驚得抱著匣子昏昏欲睡的溫父,雙手一抖,不慎令那匣子滑落在地,摔出一只細鏈纏繞的長生鎖來。

      作者有話要說:溫父:看我放個大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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