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昨日進宮站久了有些不適,所以今日只何氏帶了衛蘅出門,何氏喜歡法慧寺,衛蘅就是她在法慧寺求菩薩求來的。
家下早就有人提前來打點過,不過初二來上香的達官貴人太多,何氏和衛蘅由小沙彌領著在大雄寶殿上了香,便去了后院客房。
法慧寺里人太多,太嘈雜,連千里之外趕來還愿燒香的香客都有,衛蘅又生得那樣出色,何氏自然不愿意帶衛蘅在外頭久留。在客房里不過略坐一坐,喝了口茶就要走。
哪知剛要走,就有穿著玉青地紅色掐牙褙子的丫頭過來,一進門何氏就認出來了,那是齊國公府木老夫人身邊的牡丹。
牡丹向何氏行了禮,笑道:“我們家老夫人今兒也來了,在門口瞧見了冬雪,想著肯定是您也來了,老夫人就讓奴婢過來請您過去坐坐。”
何氏笑道:“這可巧了,我們這就過去。”
衛蘅跟著何氏過去對面木老夫人休息的客房,陸湛和陸怡貞兄妹也在,還有陸家二房的陳夫人和大少奶奶黃氏,只是楚夫人和陸怡元不在。
木老夫人和楚夫人表面上雖然是一對婆婆慈愛,媳婦孝順的婆媳,但親近的人都知道,那是做給人看的,否則齊國公家的中饋也不落會在二兒媳婦陳氏的手上。
齊國公世子,也就是陸湛的父親,也是個不成材的,倒是二房老爺頗有他爹齊國公陸彥之風。
衛蘅跟著何氏向木老夫人問了安,坐下后,何氏向陳氏問道:“怎么沒見元姐兒?”
“昨兒晚上受了涼,今天就沒帶她來。”陳氏道。
何氏道:“這幾天忽冷忽熱的,就是容易受涼。昨日我瞧著元姐兒跳的祈福舞,可比以前進步多了,太后娘娘也直夸她呢。”
衛蘅詫異地掃了一眼何氏,覺得她娘這馬屁拍得太明顯了,不知道是有何打算。
衛蘅的直覺果然靈敏,那何氏可不就是有打算。陸家的三郎雖然被她劃出了女婿人選,但是陳氏膝下還有一個四郎,如今在太學念書,聽說也不比陸湛差多少。
二房次子,上頭有陸二老爺罩著,還有陸湛這樣的兄長,前程絕對是鮮花鋪就,只是性子如何還要再看看,但是并不妨礙何氏這會兒先鋪鋪路。
陳氏聽何氏夸獎陸怡元,心下先就歡喜了幾分,笑道:“快別夸她了,哪里及得上你們家的萱姐兒。”說完,陳氏又夸了衛蘅幾句,不外乎是長得更水靈了。
“今日怎么就你們娘倆兒來上香?”木老夫人這會兒正摟著衛蘅問。
衛蘅脆生生地道:“祖母有些累,大伯母在家伺候她。”
何氏立馬接了話道:“我今兒是特地帶蘅姐兒出來的,這孩子,這一年多災多難的,我帶她來給菩薩上上香,禳福消災。”
說到衛蘅的多災多難,陸湛兄妹全都有份兒。先是陸怡貞累得衛蘅摔斷了腿,然后是陸湛的馬車撞到了衛蘅。
何氏說這句話的時候,木老夫人和陸湛兄妹都往衛蘅看了去。何氏也知道是自己嘴快了,有些尷尬,想補救又不知該如何說話,怕越說越錯。
倒是木老夫人開了口:“蘅丫頭一看就是個有福氣的,你瞧這小臉多漂亮,多紅潤。上上香也好,災過去了,福氣就來了。”
“可不是么。”何氏趕緊笑道。
木老夫人又問她們都去哪些殿上了香,聽到她們只去了大雄寶殿,便道:“今日外頭熱鬧,咱們都是喜靜的。不過,既然蘅丫頭要上香,湛哥兒也要陪著貞姐兒去燒香的,叫他陪了她們兩姐妹一塊兒去吧,也省得讓人沖撞了。”
衛蘅抬頭看了木老夫人一眼,又看了看對面的陸湛兄妹,這兩兄妹都是她的災星,她十分不愿意跟他們走近了。
何氏替衛蘅理了理衣裳,“去吧,可別淘氣。”
衛蘅笑著向木老夫人和陳氏行了禮,同陸怡貞并肩跟著陸湛出去了。
木老夫人看著他們出去后,對何氏笑道:“蘅丫頭出落得真是太好了,笑起來甜滋滋的,叫人看著就舒心。”
何氏嘆道:“她呀,就是個不操心的,成日里就樂呵。”
“這樣才是有福氣的。”木老夫人贊道,“誰娶了她肯定都得樂壞了。”
“難怪老祖宗常說咱們京城女兒家的靈氣都到靖寧侯府去了,萱姐兒和蘅姐兒這對姐妹花,誰家能娶到其中一個,肯定都會樂壞的。”
陳氏處處都要提衛萱,何氏就知道了她的意思。她心里頭暗罵,這齊國公府還真以為他們家了不起了是吧?陸湛求娶衛萱還有機會,陳氏的陸四郎算個什么東西!真是給臉不要臉。
何氏心想,她們家珠珠兒誰配不上啊?看重陸四郎不就圖他是次子,聽說性子也不錯么,陳氏還當她兒子是奇貨可居了,真是可笑。
何氏對陳氏的熱情一下就消減了許多。
陳氏也不意外,她對衛蘅也不是不喜歡,只是這姑娘生得太漂亮了,連女人看著都挪不開眼睛,若是嫁給四郎,她就怕衛蘅成日將四郎勾在屋里,壞了精水不說,還會壞了前程。
走在路上的衛蘅,可不知道她自己已經被陳氏劃入了狐貍精的范疇,簡直就是那刮骨的鋼刀啊。
不過陸湛這把刀也絲毫不遜色于衛蘅,這一路走來,對面來的不管是二八年華的姑娘,還是風韻猶存的徐娘,那眼神都一個勁兒地往陸湛身上飄。
大約因是正月,陸湛的穿著格外風騷,緙絲寶藍地曲水冰梅織金錦袍,石青色絨緝米珠繡靴子,外罩石青色羽毛緞面薰貂皮大氅,真是顧盼燁然,不看他那臉,單是這身姿的峻拔清貴,就已經將小姑娘迷得魂不歸竅了。
加之陸湛今年已經二十,本就是少年老成,一瞧就是懂得女人的美好的年紀了,將那一眾小婦人也勾得直覺得家中的男人跟他一比便成了武大郎了。
只可惜陸湛不是那西門慶,這些女人再多的媚眼也是拋給瞎子看。衛蘅在心里默默地送了那些女子三個字“不矜持”。
一路上衛蘅都很安靜,頭微微垂著,實在是寺里來來往往的人太多,那些女子拋了秋波給陸湛后,眼珠子就往她身上戳,至于男子,那眼神幾乎至露骨,丑態百出,衛蘅往陸湛的身后靠了靠,用他擋住了半邊身子。
陸怡貞也是個安靜的,同衛蘅也沒什么話說,以前見面還能寒暄幾句,自從魏雅欣那件事情之后,彼此見面就只剩下點頭示意了。倒不是衛蘅拿大,而是仿佛陸怡貞覺得都是衛蘅害她失去了最好的好友一般。
三人行到羅漢殿時,陸怡貞和衛蘅都虔誠地挨著拜了,不過陸湛瞧著并不信神佛,一路過來都不見他燒香跪拜。
衛蘅磕得頭暈眼花地起來時,陸怡貞還在拜,今日這法慧寺的大小菩薩她都拜了個遍,陸湛等待時臉上一絲不耐也沒有,可真是個好哥哥。
衛蘅的兩個哥哥自然也不是不好,只是三哥哥成了親又忙于學業,五哥哥成日舞槍弄棒,是標準的魯男子,粗漢子,所以總是和衛蘅的新嫂嫂王茹處不好。
衛蘅提了裙子跨出殿門,見陸湛正側頭看著旁邊的濟祖殿。從這個角度望過去,剛好可以看到濟公像跟前放功德簿的木桌。
衛蘅臉紅地又想起了上回她寫五百銀子,被陸湛看到的逑唷
陸湛似笑非笑地看著衛蘅,“蘅表妹,今天不抽簽了?”
好吧,還有抽簽,衛蘅有些無力地想。不過若是陸湛以為這樣就可以嘲笑她一輩子,那可就真的錯了。有時候衛蘅的臉皮也是很厚的。
衛蘅輕輕提起裙擺,走進殿內,搖出一支簽。
四十二簽。
濟公殿的門口右側擺著一張木桌,后面坐著一個生得肥頭大耳的中年和尚,今日人多,為了方便眾香客解簽,主持特地在每個殿外頭都設了解簽的和尚。
衛蘅將簽遞過去,那和尚取了簽文,問衛蘅求什么。衛蘅道:“諸事。”
那和尚緩緩展開簽文,沖衛蘅一笑,“恭喜姑娘,這支是紅鸞簽。”
衛蘅當時就鬧了個大臉紅,當著陸湛的面居然抽出一支“紅鸞星動”,簡直沒有比這個更丟人的了。衛蘅立即就站了起來,也不聽大和尚解簽了。
陸湛剛要開口,就見陸怡貞出來了。
(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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