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瑕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他不會真的要感冒吧?
這具身體未免也太差了,稍微淋了這么一點雨就受不了,這也不比他原本的身體強多少啊。
他有些幽怨地回頭看了一眼謝珩與,就見對方緊緊地抿住唇,滿臉寫著“我不是故意要咒小叔的”。
謝瑕把擦干凈的眼鏡重新戴好,聲音染上了一點鼻音:“先回家吧。”
這雨來得聲勢浩大,短短幾分鐘,地面已經被雨水鋪成了深色。
因為天氣太熱,謝瑕身上就只穿了一件半袖,外面搭了比較寬松的襯衫,現在讓雨一打,暈開的水跡連成一片,襯衫薄薄的衣料全濕透了。
雖然下了雨,但悶熱感難以在短時間內消退,濕透的衣服貼在皮膚上,難受極了,車里又開著空調,吹得他有些冷。
謝珩與好像看出了他的不適,探臂從前座撈了一件衣服過來:“小叔如果不嫌棄,把襯衫脫了,穿我的這件吧。”
這里離別墅有相當一段路程,又下著大雨,車肯定開不快。謝瑕稍作猶豫,還是接受了對方的好意,把身上濕透的襯衫脫了下來。
謝珩與把自己沒穿的外套披在他身上,一垂眼,看到他露在外面的胳膊,那皮膚白得好像常年不見陽光似的,能看到手肘內側淡青色的血管,以及抽血留下的細小針眼。
讓他莫名聯想起以前家里曾養過的某種身體接近透明的觀賞魚,小小一條晶瑩剔透,美麗而脆弱。
謝瑕披著他的衣服,覺得實在不太合身,謝珩與雖然還是個學生,身體骨架卻已經長開,穿的衣服比他的大一號,他只好把袖子挽起來,湊合穿回家。
三人回到家中已經是半小時之后了,雨還沒有停,謝瑕剛進家門,就聽謝瑾說:“你趕緊去洗個熱水澡——老秦,去熬點姜湯來。”
謝瑕心說也不用這么小題大做吧,他吃個感冒藥就好了,但實際對自己也沒幾分信心,還是乖乖去浴室洗澡。
不知道是水開得太熱還是什么原因,他出來時覺得腦袋蒙蒙的,意識有點迷糊,又捏著鼻子灌了一碗姜湯,只感覺姜的辣味辣進了嗓子眼,搞得他更難受了。
于是他只好從抽屜翻出感冒藥,草草摳下兩粒吃,晚上早早地躺下睡覺,希望一覺醒來能夠痊愈。
然而謝老師終究是對自己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他腦袋迷迷糊糊,覺也睡得迷迷糊糊,睡到半夜覺得嗓子很干,像要燒著了,迫不得已爬起來找水喝。
可他臨睡時也不知道把保溫杯放在了哪兒,這會兒居然找不到,房間里沒有多余的杯子,他只好又晃晃悠悠地進了客廳,想去拿茶幾上的玻璃杯。
因為不想吵醒別人,他沒開客廳的燈,借著從臥室透出的一點微弱光亮在茶幾上摸索,好不容易找到了玻璃水壺,拿起來卻發現里面空空如也,一滴水也沒有。
腦子不太清醒的謝老師被一只空水壺打敗了,茫然地坐在原地,全然忘了家里有“飲水機”這種東西,滿腦子想的都是“這個書中世界真是離譜,堂堂豪門謝家,家里居然找不到一滴水”。
他喉嚨干得發疼,呼吸都是燙的,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從小火龍進化成噴火了,任何聰明才智都在高熱的大腦里燒成了灰。
但好在他還存有一點理智,沒有直接去水龍頭底下接自來水喝,他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向廚房,從冰箱里翻出一罐冰鎮飲料。
至于是什么飲料沒看清楚,反正是綠色的易拉罐,應該是雪碧。
味覺也被燒得有點遲鈍,等他把“飲料”喝下去,絲毫沒覺得甜,反而又苦又澀,泛起的泡沫害得他直接嗆咳起來。
怎么回事……這雪碧過期了?
他腦子里又冒出“這個書中世界真是離譜,堂堂豪門謝家,冰箱里居然還有過期的飲料”這種奇怪的想法,正要再拿一瓶新的,忽然聽見有人在叫他:“小叔?”
謝珩與起來上廁所,意外聽到廚房有動靜,還以為家里進了賊,走近一看發現居然是謝瑕,他手里拿著一罐什么東西,正站在冰箱前面發呆。
謝珩與莫名其妙:“小叔晚上沒吃飽?半夜三更的怎么起來……你還好嗎?”
他忽然意識到什么,臉色一變,伸手打開了廚房的燈,就見謝瑕發出一聲難受的“唔”,抬手擋住了眼。
謝珩與奪下他手里的“飲料”:“你手怎么這么燙?怎么還喝酒呢?”
謝瑕意識模糊,沒太理解他的意思,下意識反駁:“我沒喝酒。”
謝珩與把那罐啤酒放在一邊,也沒時間跟一個病號計較這些,伸手摸了摸對方額頭,只覺燙得嚇人,語氣也有些急了:“你真是……不舒服就早點說啊。”
謝瑕眼睛都有點對不準焦,看上去可以任人拿捏,他盯著謝珩與看了一會兒,潛意識覺得這應該是個可以信任的人,遂說:“我要喝水。”
謝珩與趕緊去接了熱水,可謝瑕剛喝一口就停了,腦子里同時冒出“這水好燙”和“我要喝涼水”兩個念頭,并發生了奇妙的糅合,出口就變成了:“我要喝燙水。”
謝珩與一梗:“……這就是燙水。”
謝瑕用力搖了搖頭:“不是,我是說我要喝涼水。”
謝珩與當然不會真的給他喝涼水,只好把燙水兌成了溫水。謝瑕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大杯,覺得嗓子里的火滅了,便禮貌地沖他道謝,轉身要往臥室走:“我回去了,你也早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