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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才剛剛入春,盤踞揚子江的南京城就已經暑氣難耐。夏天悶熱冬天陰冷的氣候讓很多北方來的官員和商人叫苦不迭,不由自主便會牢騷幾句。話語里充斥著對南京城的不滿,去年幾位北方國會議員又再次提出天子守國門的概念,要求遷都北京。但不管此種喧囂如何多,這里畢竟是目前的國家首都,南來北往的商賈,辦事出差的官員,還有從世界各地趕來的外交官,讓這座城市迅速繁榮發達。
張文景的家就在秦淮河畔,是一幢獨門獨戶的兩層西式小樓。這棟房子是當初來南京時買下的,由于他為人正直從不貪財,對經商也沒興趣,所以當初買房還向開裁縫鋪的妻子娘家借了錢。隨著這幾年坐穩財長位置,錢雖然還清但人情債欠下一屁股,妻子也總是嘮叨讓他幫忙安排幾個人,算是還當年的人情,但他卻堅持不開后門,所以現在來家里打秋風的越來越少。
“回來了。”
張文景打開門,妻子正在燈下織毛衣,兩個半大小子正趴在桌上做作業,見到他連忙走來接過包,摟在懷里小心翼翼放進臥室后才轉身出來問道:“吃過了嗎?”
“還沒呢。”
“那你等著,我給你熱飯去。”
妻子走后,張文景拿起兒子的昨夜檢查起來。題目都是數學幾何,滿清時國內絕大多數學校沒這門課程,到了民國普及教育后確定數學、理化、自然地理三門必修課,但由于老師數量不足所以很多偏遠地區還是以國學為主,直到歐戰英法支援數萬老師,去年底來華的俄國難民中又挑選出幾萬人后,才逐步完善起來。
看著作業,他心底也很感慨。當初在湖北當兵時,他和岳鵬兩人的最大理想就是推翻滿清建立新中國。現在心愿已經完成,民國立基八年早已深入民心。國泰民安算不上,但通過數場大戰終于確立了國家地位,白銀危機后金融秩序也逐步恢復,各種漏洞被堵住。教育普及率開始增加,所有一切都向著夢想邁進,但他卻突然有種疲倦無比的感覺。
其實他不怎么喜歡南京,這里充斥著太多交易和盤算,從來到后就仿佛一頭扎進了大籠子無法脫身,如果不是為了理想,他寧愿去過守著幾畝薄田。朝九晚五無憂無慮的日子。
妻子很快就把飯菜熱好,又把孩子趕到內室做作業,收拾好桌子剛把飯菜放下卻見他臉色很不好,連忙問道:“是不是太累了?看你這幾天氣色不好,要不請假休息兩天?”
“我沒事,別瞎操心。”張文景滿腹心事,去年和楊秋吵架后更是一直悶悶不樂,但他又不愿意妻子擔心。所以勉強擠出一點笑容搖搖頭,可手里的筷子剛伸向飯碗,敲門聲卻突然響了起來。
“這么晚了。是誰啊?”妻子嘀嘀咕咕拉開門后猛地一呆,因為門口居然站著一位身著真絲旗袍,曲線妖嬈樣貌華貴的女人。
“請問......。”
這么漂亮的女人黑燈瞎火上門,讓張文景的妻子心里暗暗嘀咕,想起街頭巷尾那些金屋藏嬌的小道軼事就一個勁的緊張,但又覺得很奇怪,雖然他們家是獨門獨戶,但好歹也是部長家,所以外面配有警衛員,怎么會讓一個陌生女人進來呢?恰好此時張文景探出頭來。見到女人的模樣也是渾身一震:“三夫人!您......您怎么來了?”,
難怪他驚訝,站在門口的赫然是呂碧城。
呂碧城微微一笑:“怎么?我就不能來拜會財政部長了?你們不會打算把我晾在門口吧?這位一定就是嫂子吧?”
張文景的妻子只是普通裁縫鋪掌柜的女兒,人長得雖然很漂亮,但因為讀書不多怕給丈夫丟臉,所以平日里其它官太太結伴逛街,參加舞會什么的她都不敢去。只是安心在家相夫教子恪守本分,所以見到這么漂亮的女人管自己叫嫂子,心底里那點慌張總算沒了,但緊接著又狐疑起來,暗想這個女人到底是誰。
呂碧城的身份比較特殊,雖然沒和楊秋正式結婚,但知道的人平時都稱她三夫人,連她自己也從來不辯駁。所以張文景想了想后,還是以副總統夫人的身份為妻子介紹。雖然不認識呂碧城,但副總統楊秋的名字如今誰不知道?所以妻子剛放下的心又緊張起來,不明白呂碧城為何會來。
“還站著干什么?快去收拾收拾。”張文景也沒想到呂碧城會來。因為前兩月她替也楊秋生了個兒子后,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專心在家休養身體,據說連華辰石油公司的事情都不怎么管了,今夜怎么會突然來自己家呢?所以目光不由自主就看向了后面。
呂碧城閱人無數,那會看不到他這點小動作,撲哧一笑白眼道:“別看了,他還在武昌沒動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