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感覺到脖子一涼之后,一切就已經成了泡影。
什么臥薪嘗膽、什么暗中蓄力,都已經不存在了。
秦問明本能的想要掐訣,最后關頭,他想拉幾個墊背的。
至于目標是誰,根本就不用想。
當然是自己的三個師兄。
就算活不了,他也一定要讓女生的營救計劃落空不可!
然而秦問明剛剛動作,卻發現自己渾身的力量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他已經渡劫成功,半仙之體,按理說不應該連這點反應時間都沒有。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
感受到意識逐漸模糊,秦問明瞪著眼珠,艱難的看向玄魚。
玄魚也不藏著掖著,將手中的長劍往地上一杵,她認真道:“誅仙劍,斬仙緣、斷生機,專門為你挑的。”
就防著他狗急跳墻呢。
原來如此……
心下恍然,秦問明仿佛是明白了什么:“你……”
“對。”玄魚果斷點頭:“剛剛你渡劫的時候,也是我動的手腳。”
“我特意為你安排的,被連番羞辱的你想要報仇么?”
玄魚似乎是笑了一下:“可是,你沒這個機會了。”
不甘心!
他真的好不甘心啊!
秦問明在逃出乞丐窩的時候就曾經發誓,以后一定要做人上人,要讓所有人都對他俯首稱臣,一定不要再屈居人下!
但是想想之前那個仙官還有那只該死的鳥……
他已經有心無力了。
如果說對方的目的就是為了讓自己難受的話,那只能說她成功了。
蛇打七寸,秦問明最在意的東西就這樣輕易被奪去了。
所以自己苦心經營數十載,還因此背叛了師父、殺了師兄,究竟是為了什么?
到頭來,不過只是一場空。
細數過往,秦問明發現自己竟然連一點價值都沒有。
他存在的意義,突然就被否定了。
兜兜轉轉,秦問明覺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當乞丐的那段日子,無論誰欺負他,他都沒有反抗的余地。
好難受啊。
這滋味真的好難受啊!
既然玄魚出手了,就斷沒有給秦問明留后路的可能。
哪怕是魂魄,她都沒給秦問明剩下,修鬼仙的機會也不給他留。
自此,秦問明徹底消失在天地之間。
被狠狠削下的頭顱徹底脫了力,就這樣掉在了水潭里。
原本滿是對周圍一切世物都感到不屑的眼睛此刻瞪的圓圓的,似乎隱隱能夠聽到其中不甘的咆哮。
只是那臉摔了下去,很快就浸透了污泥。
秦問明生前不清白,死后滿身狼狽倒是正好互為映襯。
“鏗鏘”,玄魚隨手將手中的長劍丟到滿臉呆滯的影后面前:“這東西臟了,我不要了,送你吧。”
寒光熠熠的劍鋒讓影后頭皮先是一麻,她一開始以為對方這是要找自己麻煩,結果……
沒成想,自己有心幫忙出頭的女生,竟然還有這樣的本事。
怪不得,能說出“以后會好”這句話呢。
原來一開始就已經打定主意了。
虧自己還以為她借口去洗手間,是為了臨時逃跑。
心中一半是害怕,一半是激動,最終,影后緩緩將面前的劍拔起:“……謝謝。”
自己終于不用受秦問明鉗制了!
果然,力量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最好的。
于其等人救,不如自己有。
影后覺得,她仿佛猜到了女生贈劍的目的。
見她并未拒絕,玄魚不由得滿意的點頭,再然后,她朝一旁的飛僵伸手:“有沒有手帕,給我一個。”
禮服就是比較限制行動。
她竟然會讓這種雜魚的血濺到臉上,真是恥辱啊恥辱。
面對張嘴就是要,而不是借的女生,飛僵默默的從口袋里掏出來給她。
這個時候,終于反應過來的眾人開始放聲尖叫。
“殺人了!殺人了!”
自己小外甥女殺人了!
看著身首異處的秦問明,饒是三個舅舅也驚呆了。
這手法這么利索,總覺得不是第一次啊……
大舅舅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就突然動手了???”
二舅舅開始慌了:“你何必,為了他這樣一個人臟了自己的手?”
完蛋,現在可是法制社會。
就算是神仙投胎也不好使。
只有真正殺過人、看起來異常靦腆的三舅舅默不作聲,并且后退了兩步。
糟糕,忘了告訴兩個哥哥,這事兒他也干過。
只不過自己當時是以命換命,并不需要負刑事責任,小外甥女這個,怕是麻煩了。
就在三人憂愁不已,并且準備勸玄魚趕緊跑的時候,張皇失措之下,已經有不少人選擇報警了。
整個宅子亂糟糟一團,秦問明的兩個徒弟癱倒在地,目露絕望。
完了。
全完了。
青年已經如喪家之犬一般了,但是那個小的,對秦問明倒是真心的。
只不過現在小道童已經被嚇破了膽,只能坐在那里痛哭不止。
“你先拿著。”并不理會兩人,怕等會兒人多萬一再把罐子給摔了,玄魚一把將其塞到飛僵手中。
唉……
真麻煩。
趁著這個空當,她也隨手拿出手機,發了通短信出去。
當警察趕到時,看著這樣兇殘的案發現場,再看看格外冷靜的兇手,他們只覺得背后一涼。
被盯的有點不自在,玄魚默默的揮了揮手:“嗨。”
一眾警察:“……”
毫不猶豫,他們一聲暴喝:“舉起手來!”
玄魚:“……好。”
當林青鋒和薛悅心接到自己小女兒殺人的消息時,第一反應就是遇到騙子了。
電話掛了好幾次,等確定消息的準確性之后,他們兩個人頓時就慌了。
至于一旁的林映月、林婉、林溪亭他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殺人?
斬首?!
臥槽!
然而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幾人不信。
秦問明的遺體已經被抬走了,但看看四周的出血量,林青鋒和薛悅心兩條腿就開始發軟了。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由分說,薛悅心死死握住自己小女兒的肩膀:“跟媽媽說,這事兒不是你干的對不對?”
下一秒,玄魚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她的幻想:“是我做的。”
玄魚:“你沒有看錯。”
薛悅心如遭雷擊。
想了想,玄魚補充:“就像是很多年前外公做的那樣,我今天也這么動手了。”
之前剛來帝都的時候,她還不確定外公是故意的還是接了什么任務。
直到魏老那邊給出了肯定的答案,玄魚這才知道當年的真相。
可是那個時候,她依舊沒有想要去化解薛悅心和外公之間的矛盾。
畢竟除了親眼看到父親殺人的事之外,兩人之間還有更多更深的問題,對于薛悅心來說,薛定山確實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現在好了,三個舅舅被找到了,這兩個人總不能繼續這么相互仇視下去吧?
唉……
一點一點來吧。
玄魚并沒有強逼薛悅心接受的意思,她只是將其中的真相剝開,最后如何選擇,還是得看薛悅心自己。
語太過蒼白,還是得親眼看才有說服力。
果不其然,玄魚這話一出口,薛悅心當場就崩潰了:“你怎么能跟他學啊!”
玄魚坐在那里,眼中并未有半分悔意:“那人叫秦問明,你應該知道的吧?”
玄魚道:“我覺得,他該死。”
聽到“秦問明”三個字,瞬間回憶起了什么,薛悅心臉色猛地一白。
那個……殺害自己二哥的兇手……
明白了小女兒這么做的理由,她反而越發痛苦。
所以說,薛悅心想做個普通人,就是因為這個。
玄門中人殺來殺去,仇恨代代流傳,永遠也沒個盡頭。
仿佛是一個怪圈,太讓人絕望了。
“時間到了,你們該離開了。”見家屬已經通知到了,雖然犯人從頭到尾都非常配合,但警察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那可是斬首啊!
得多大的力道多狠的心,才能干的出這事兒!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
就在薛家眾人一臉凝重,而薛悅心哭的跟個淚人兒似的時候,一道黑色的身影推開了審訊室的門。
而他身后,則跟著原本在辦公室工作的警察局局長。
輕咳了一聲,局長擺擺手:“那什么,趕緊放人。”
短短一句話,頓時把在場所有人都鎮住了。
“憑什么!?”刑偵大隊大隊長拍案而起,看了看明顯非常眼熟的林氏老總夫妻倆,又注意到了局長的表情。
短短一瞬間,他就腦補出了貪污受賄、只手遮天的戲碼。
決定了,一定要跟市里舉報!
局長:“……”
感覺手下腦補了什么了不得的東西。
就在氣氛變得凝重的時候,為首的那個黑衣男子拿出了上面給出的證明:“特殊部門辦案,面對窮兇極惡之徒,我們有權就地格殺。”
顯然,搞邪教、控制娛樂圈那么多人的秦問明肯定能夠得著這個標準。
就這樣,經過一系列的驗證之后,頂著警察呆滯的目光,玄魚一臉輕松的進來,又一臉輕松的出去。
還、還有這種操作?!
果然大佬就是大佬,殺人都屁事兒沒有。
想想《疼愛》這本書,林映月和林婉覺得紫藤仙子什么,都弱爆了。
這么復雜的世界,怎么就光談戀愛了呢?
你看看人家!
玄魚走到警察局外面,接著就看到了站的筆直筆直的一干青壯年,都是些熟面孔,這不是玄魚之前訓練過的那群人,又能是誰?
“沒什么事兒都走吧,別在這兒杵著了。”
好家伙,忙活了大半天,又是調查又是取證的,結果就得了這么一句話。
工具人實錘了!
雖然滿心的幽怨,但實在是不敢觸玄魚的霉頭,這群人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怎么感覺教練就是為了今天呢?
所以他們真的就是贈品啊……
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展開,薛悅心成功的呆住了。
不期然,她想到了當初自己的父親,父親他也是這么……
所以,原來是誤會么?
似乎是猜到了女人的想法,玄魚道:“有的時候,眼見的不一定為實。”
當然,眼下最重要的不是這個。
玄魚看向一旁的飛僵:“人都走了,把東西拿出來吧。”
飛僵點點頭,接著將三個罐子打開。
看到熟悉的身影,以及他們依舊年輕稚嫩的臉龐,薛悅心頓時有種回到過去的感覺。
雖然現在已經有了新的家庭,夫妻恩愛,兒女雙全,但她從未忘記過童年的時光。
母親、哥哥,是薛悅心這輩子永遠也邁不過去的坎兒。
乍見舊人,怎能不歡喜?
“哥哥……”忘卻了周遭所有,她低聲呢喃,聲音之小,像是怕將眼前的美夢驚醒。
“哥哥!”
當感覺到脖子一涼之后,一切就已經成了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