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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二十二回奇俠一枝梅

      “一位世外高士。”

      小魔女奇怪:“什么世外高士?”

      “不怕公子見笑,小弟這位朋友,原是武夷棄徒,自從給掌門人廢去武功后,憤世疾俗,不再與武林人士來往了,隱姓埋名,在邵陽高霞山一處深谷中結廬而居。小弟在一年多前,偶然與他相識,傾談之下,小弟見他談吐不俗,人品之高,當今少見,便與他結為知己。”

      小魔女聽了半晌不能出聲,睜大了一雙秀目,心暗想:難道這位高士就是那渾人董子寧?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才問:“這位高士姓甚名誰?”

      華岳搖搖頭:“這一點,小弟不能奉告了。這位高士再三叮囑小弟,千萬不能將他的姓氏告訴任何人。”

      “他是不是董子寧?”

      華岳驚訝:“你怎么知道了?”

      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小魔女長吁了一口氣,心里不由罵起來:這個渾人,怎么跑到邵陽高霞山去了,還隱姓埋名呢,怪不得我四處打聽他不到,韋媽媽和圣姑姑也打聽他不到。好,這一次我見到了他,倒要問問他為什么負約不來見我。便氣得罵出聲聲:“他算是什么高士,一個渾透了的大渾人。”

      華岳愕然:“白公子怎么這樣說?子寧賢弟可是為人心地仁厚,品質超群之人呀。”

      小魔女說:“華大哥,我找的正是他。麻煩你帶我去見見他。”

      華岳思疑:“她與他有仇怨么?這樣。小弟不但不能帶你去,還要阻止你前去見他呢。”

      “你想如何阻止我?”

      “就憑我這雙肉掌。”

      小魔女一笑:“你想嚇唬我?與我動手?”

      “不敢,要是你前去尋伊,小弟只好無禮了。”

      小魔女心想:想不到這渾人竟結交了這么一個俠肝義膽的朋友,便說:“我不是前去找他尋仇,而是去責問他,為什么負約不去去南看我。”

      “真的?”

      “噢!我騙你干什么?”

      華岳大喜:“既然這樣,小弟當然奉陪白公子前去,看來,你與董子寧相識多年了吧?”

      “三年前,我們就認識了。”

      “這更妙了!相識滿天下,知心能幾人?白公子能與子寧賢弟相識,看來也是子寧一流的人物,小弟能結識白公子,真乃三生有幸。”

      小魔女嫣然一笑:“我可不象他那么渾。”

      “白公子講笑了。”華岳說時,回頭招呼自己的書僮,“司劍,快來拜見白公子。”

      司劍慌忙跑過來,朝小魔女下跪叩頭說:“小人叩見白公子。”

      小魔女慌忙扶起他來,見他生得眉清目秀,一臉的伶俐,一時高興,賞了他一些銀子。司劍不敢接,看著華岳。華岳笑道:“既然是白公子賞給你的,就收下好了。”

      “多謝白公子!”司劍又叩了一個頭。

      “司劍,將馬牽過來,天色不早了,好早一點趕路。”

      司劍從茶亭后的樹林中牽出兩匹雄俊的白馬。小魔女心想:這姓華的人物俊秀,騎的馬也不凡,武功又那么好,怎么在江湖上沒聽人說過的?莫非他也是與那渾人一樣,也是世外的一位高士?

      華岳朝小魔女一揖:“白公子請上馬。”

      小魔女笑道:“你哪來的那么多禮節。”

      華岳一笑:“禮多人不怪嘛!”

      小魔女與華岳并騎而行,書僮司劍在后,朝邵陽的高霞山而去。行過數十里,只見紅日西斜,前面一片山巒起伏,云封路斷。華岳有感而吟道:“路盡湘江水,人行瘴霧間。昏昏西北度嚴關。天外一簪初見,高霞山。”

      小魔女不知華岳吟的是什么,好奇地問:“你這是做詩吧?”

      華岳一笑:“可惜我沒有這樣的才華,做出這么好的詩詞。”

      “哦!?那是誰做的了?”

      “這是南宋一位愛國詞人張孝樣作的‘南歌子,他主張抗金北伐,遭受打擊,降職而來嶺南,路過這里,有感而發,以渲泄自己內心的苦悶和無可奈何的心境。”

      小魔女不懂歷史,更從來沒聽過張孝祥這位詞人,心想:這個姓華的,好好地為什么吟起古老十八代人的詩詞了?難道他現在的心情也苦悶么?不由問道:“這姓張的也去過高霞山么?”

      華岳大笑:“他沒有去過高霞山。”

      “他沒有去過高霞山,為什么說‘初見高霞山”了?”

      “這是小弟胡亂改的,他原句是‘天外一簪初見,嶺南山’。他見到的是桂北嶺南五嶺,不是這高霞山。”

      “噢!我還以為這姓張的跟渾人董子寧一樣的渾哩,遭了不幸,便跑去高霞山里隱姓埋名了。”

      華岳不禁失笑,他感到小魔女天真有趣。心里暗想:這樣一位武功極好而又天真的麗人,一旦殺了,豈不可惜?不如將她收為己用,豈不更好?那又何必一定將她于掉?

      原來這華岳不是別人,正是甘氏三然中武功最高強的甘駿。他不但武功極好,生得風流倜儻,人也極有智謀。他見幾次暗算小魔女失手,在布置紫醬臉、嘶啞聲行事之后,不大放心,又親自化裝為一位書生而暗中跟來,在茶亭中他驟然見小魔女,心知紫醬臉已失手了(他原來約定紫醬臉得手后,來這茶亭碰頭),心下便暗暗盤算,怎樣對付這小女妖。不料闖來了谷王府中的大總管,便靈機一動,有意相助小魔女,以取得小魔女的好感。后來又編了一套鬼話,說董子寧在高霞山隱姓埋名,騙得小魔女跟隨自已。本來他想在途中驟然向小魔女下毒手,見小魔女這樣天真可愛,實在是當今不可多得的人物,便改變了主意。心想:一旦將小魔女收為己用,使之成為自己的妻子,那甘氏三煞,更可傲視武林,在錦衣衛中,誰再敢與自己爭上下?就算黑蝙蝠、黑無常這樣拔尖的高手,也不能不看自己的臉色。何識黑蝙蝠師徒兩人是從蒙古韃子投降過來的人,皇上并不怎樣看重他們。甘駿想到這里,笑了笑說:“原來白公子不大喜歡讀詩書。”

      “我念那勞什子干嗎?它能幫助我練功么?”

      “白公子,話不能這樣說。一個人讀了詩書,可以明事理,通曉天下大事,不致孤陋寡聞。”

      “是嗎?怪不得我媽媽也叫我多讀些書哩!”

      “看來令堂大人是位知書識禮的人了。”

      小魔女一笑:“我看她知的也比我多不了多少。”

      說著,已是夕陽西墜,暮色中他們來到一處小鎮上,投宿在一間客棧里。甘駿對店小二說:“有沒有上好的大房,可供三人住宿?”

      小魔女吃了一驚,暗想:我是女身,怎能與他們共宿一個房間的?便說:“我性喜獨睡,不慣與人同宿,開兩個上好的房間吧。”

      甘駿微笑:“小弟正想與公子秉燭達旦,長夜深談,交流武學,豈不是好?”

      小魔女搖搖頭:“華大哥請原諒,我一向早睡,要談明天在路上談不更好嗎?要是今夜里把話都談完了,那明天在路上沒話談了,豈不寂寞?”

      “哎!話怎能談得完的?古今往來多少事,單武學一事,各門各派的種種招式就談不完。白公子既然一向早睡,那我們明天談就是了。”甘駿說完,便吩咐店小二開兩間上好的客房,準備一桌酒席。

      店小二問:“少爺要辦什么樣的酒席?”

      甘駿一笑:“想你們這個小地方,也辦不出什么上好的酒席來。你先來四干果,四鮮果,四碟象樣的下酒小食來,然后再來八品你店最拿手的菜式來好了,酒嗎,要十年以上的陳酒,最好是貴州的茅臺。”

      店小二應聲而下。甘駿又朝司劍說:“你去看看他們弄的什么菜式,別叫店家弄些不干不凈和不合口味的東西來。”

      司劍應了聲,便到廚房去指點了。

      當酒席擺好,小魔女一看,不由說道:“這么多菜,怎么吃得了?這不浪費嗎?”

      甘駿笑道:“人生難得一聚!小弟與白公子有緣,才能在茶亭相遇,這樣一桌酒席,聊表小弟一點敬意罷了,吃不了,就留給下人和店家吃好了,并不浪費。”

      小魔女見甘駿一片誠意,欣然坐下。兩人在燈下一邊飲酒,一邊暢談武林中的奇人異事。小魔女問道:“華大哥,你聽聞一枝梅這怪人沒有?”

      甘駿不由一怔:“小弟倒也聞說過此人,有人說他是個無惡不作的飛賊,也有人說他是位行俠仗義的奇男子,眾說紛紜,令人莫辨。”

      小魔女說:“他的確是位神出鬼沒的奇男子,武功高極了。”

      “哦!?你曾見過他了?”

      小魔女點點頭:“我多次蒙他暗中相救,可惜未與他交談過。”小魔女略略說了自己的經歷。

      甘駿說:“聽公子這么說,小弟真想見見他了。”

      說時,司劍又端了一壺酒進來,甘駿接過,給小魔女滿滿地斟上一杯。小魔女說:“別斟了,我可不能再飲。”

      “酒逢知己千杯少,怎能不飲的?來,我們再喝它三大杯。”

      “我真的不能飲了,你自己飲吧。”

      “既然這樣,我們就飲盡這一杯好不好?”

      小魔女見盛情難卻,說:“飲完這一杯,我可不飲了。”

      “好!就這一杯。”

      小魔女舉起酒杯,一口而飲盡,不久,便感到頭暈腦脹,心想:難道我喝醉了么?不行,我得趕快回房間去,不然醉倒了就露出女兒身份。她剛想站起來告辭,誰知竟然沒半點勁力,連站也站不起來。甘駿微笑道:“公子醉了,不如就在我床上睡吧。”

      小魔女大吃一驚,雖然渾身無力,卻神智清醒,連忙說:“使不得,我得回自己房間去。”掙扎想站起來。

      甘駿哈哈大笑:“到了現在,可由不得你了。司劍,扶白小姐到床上去吧。”

      小魔女一怔:“你說什么?白小姐?”

      甘駿說:“白小姐,你別瞞我了,在下早已知道你是碧云峰白魔王的千金,綽號小魔女。老實說,我也不是什么華岳。”

      小魔女心里一震:“你是什么人?”

      甘駿一笑:“白小姐,你聽說過甘氏三然沒有?在下正是甘氏三煞中的第三煞。”

      “你想干什么?”

      “白小姐,我也不為難你,只要你答應我,做我的妻子,我便可以饒你一命。”

      小魔女大怒,便想拔劍。甘駿哈哈大笑:“白小姐,我勸你還是老實一點的好,你剛才喝下了我甘家特制的‘酥骨散’,別說你只有這么一點道行,就算你武功再好,內力再強,非三個多月,也不能恢復勁力。白小姐,以在下的武功和相貌,我倆正是天生一對,地配一雙,你我結為夫婦,便可縱橫武林,令天下英雄莫敵。”

      小魔女恨恨地說:“賊子,你別夢想了,你想我屈從,除非你殺了我。”

      “的確,在我未與你認識以前,我的確是一心想殺了你。但自從我見到你后,覺得象你這樣一位美人,殺了太可惜。白小姐,我們門當戶對,你為什么不答應嫁我?你還想那個董子寧么?我老實告訴你,他在三年多前,已摔下懸崖死了,你還想著他干什么?”

      “就算董子寧死了,你也別癡心妄想。”

      小魔女心里暗暗著急,為什么我服了黑珠壁虎汁,還會中毒的?不是說萬毒不侵么?小魔女哪里知道,甘家的“酥骨散”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藥,它毒性不強,而來勢猛烈。何況甘駿早已知道小魔女練了天魔心法,內勁頗為雄渾,所以在酒中特別下多了份量。加上黑珠壁虎汁在小魔女體內的抗毒力要對付這種毒性而來勢猛的毒,一對不及反應過來,所以小魔女便一時無力了。

      甘駿說:“白小姐,你現在全無反抗之力,你不答應也不行了!?”說時,他揮手叫司劍退出去,一下將小魔女抱起來,放在床上。小魔女又急又恨,想伸手刮甘駿一個耳光,只苦手無半點勁,罵道:“賊子,你敢沾污我的身子,我就是死后,也要追取你的狗命。”

      甘駿笑道:“等到我真正成了你的丈夫,你舍得殺我么?”

      “我要將你一段段肉割下來,我小魔女說得到,就一定做得到。”

      “白小姐,其實我心里是愛你呵!”

      “呸!”小魔女一口唾液朝甘駿吐出。

      甘駿也不惱怒,動手就要解小魔女的衣服。驀然間,一個冷冷的聲音在窗口飄起:“好大膽的甘賊,你不畏天理昭昭,法網難逃么?”

      甘駁回頭一看,不由嚇了一跳。只見窗口站著一個僵尸似的人物,駭然問:“你是誰?”

      “快將解藥給白小姐,我可以放過你。”

      小魔女說:“千萬不能放過這賊子。”

      甘駿問:“你到底是誰?”

      “一枝梅。”

      甘駿驚駭:“你是一枝梅?”

      “你既然知道了,又何必再問?快將解藥拿出來!”

      甘駿驟發一掌,他的閃電掌本來就奇速無比,現在更如電光一閃,朝一枝梅拍去。誰料一枝梅身形如幻影,不但閃開了他的一掌,還飄然躍進了房內,甘駿這一掌力,卻將窗外一株碗口粗的槐樹拍斷了,響聲將整座客棧的人都驚動起來。

      甘駿又是急速回身一掌朝一枝梅拍去,只聽見“砰”的一聲,一枝梅紋風不動,而甘駿卻給震了開去,身體直撞在房間藥壁板上,“轟”的一聲,一道板墻給撞倒了。

      這時,小魔女體內的抗毒力已漸漸起了作用,將“酥骨散”的毒力化得干干凈凈。小魔女一下從床上跳起來,“嗖”的一聲,拔出了自己腰間的軟形寶劍,咬著牙說:“賊子,我不將你碎尸萬段,就不叫小魔女!”

      一枝梅驚訝:“白小姐,你沒中毒么?”

      甘駿更是驚駭:“你——!”

      小魔女一招發出,如流星趕月,劍尖直挑甘駿的天突穴。甘駿急速躍起閃避,他果然武功不凡,居然閃過了小魔女的一招,但已驚得面如土色,單單一個一枝梅,自己就敵不了,再加上小魔女,哪里能招架得住?剎時間,小魔女的劍鋒己到,他急忙朝窗口躍去,飛快地趁著黑夜逃命了。

      小魔女對甘駿恨之入骨,哪里容得他逃走?身形如輕燕,也躍出了窗外,舉目四望,只見甘駿如夜空疾鳥,往西北的群山中逃去。小魔女追了好幾十里路,最后連甘駿的影子也看不見了。小魔女幾乎恨得咬碎了銀牙,說道:“想不到這個賊子,輕功這樣的好,卻讓他逃跑了。”只好轉身回客棧。

      客棧經這么一鬧,一些膽小的客人,早已腳底下抹油,連夜跑了,連店老板和店小二,也不知躲去了哪里。小魔女回到客棧時,客棧已是空無一人,不但不見一枝梅,連店小二也不見了,房間地上,杯盤狼藉。小魔女看看自己的行囊,倒也沒有丟失,那匹烏雕馬仍在馬廄里。她一眼看見了甘駿主仆的那兩匹白馬,頓時恨從心起,舉劍一揮,將一匹白馬的頭砍了下來,正想砍劈第二匹馬時,忽然發覺草堆里似乎藏有人,心想:莫不是那賊子的書僮司劍躲在這里?便厲聲喝道:“誰!?給我滾出來!”

      那人真的從草堆里象球一樣滾了出來。小魔女見了又恨又氣又好笑,利劍架在那人的后頸,喝道:“說!你主人逃去了哪里?”

      “我,我,我不,不,不知道。”

      小魔女一聽,不由一怔,這不是書僮的聲音,這聲音頗為熟悉,在星光下一看,更是愕異,這不是那算命先生徐半仙嗎?他怎么也來到了這里?“咦”了一聲問:“先生,是你!?”

      “是,是,是鄙人呵!可嚇死我了。”

      小魔女收了劍問:“你幾時跑到這鎮上來?怎么又躲在這里的?”

      徐半仙見是小魔女,一顆心放下來,說:“鄙人昨天就到這鎮子了,到這間客棧投宿。想不到剛睡下不久,聽人說賊人搶劫,所有人都紛紛奪路逃命。鄙人因人生路不熟,不知往哪里逃命好,只好躲在這草堆里。白,白小姐,你怎么也來了這里,沒去衡陽么?”

      小魔女不由看了他一眼,見他渾身上下滿頭滿面全是草屑,疑心頓起,暗想:我怎么每次遇到危難時,總是見他在場?一次、二次偶遇,難道這三次、四次都是偶遇么?有話說:“莫看直中直,需防仁不仁。”莫非這先生是甘氏三煞的線眼,暗中跟蹤著我,向甘賊報汛的?可是繼而冷靜一想,又似乎不象。要是他真是甘賊的線眼,在滇桂邊界上的小鎮時,我被那祿布山五虎圍攻后,他就不會好心地勸我走了。在那慈恩寺和苗寨,也不會告訴我有驚恐,讓我事先有防備了。唔,不管怎樣,我先嚇嚇他,看他怎樣。于是一聲冷笑,問:“你是不是那甘賊的線眼?”

      徐半仙愕然:“我怎么成了甘賊的線眼了?”

      “你要不是,為什么來到了這里?觀音庵的老尼說你去衡陽,你又怎么朝邵陽來?”

      “是,是,是一個人叫鄙人來的。”

      “誰!?”

      “那,那,那個人可,可,可怕極了!”

      “可怕!?是不是甘氏三煞?”

      “鄙,鄙,鄙人也,也,也不知他是不是,他,他,他面孔木然沒表情,象,象,象一具,具,具僵尸一樣。”

      小魔女一怔:“僵尸!?是一枝梅?”

      “我不,不,不知他是一枝梅,他是一枝梅么?那副面孔,可嚇死人了。”

      小魔女急問:“他現在去了哪里?”

      “鄙,鄙,鄙人不知道。”

      “他不是叫你來么?你沒與他一塊來?”

      徐半仙搖搖頭:“他沒與我一塊來,叫我去,去,去邵陽高,高,高霞山我你。對了,他,他。他還,還,還有一包東西和一封信要鄙,鄙,鄙人交給你。”

      “一包東西和信?在哪里?”

      “在,在,在鄙人的房間中。”

      “那你快帶我到你的房間中去。”

      “這,這,這一枝梅不,不,不是賊子,子,子吧?”

      小魔女又好氣又好笑地說:“別胡說了,這個一枝梅是位行俠仗義的奇男子。”

      徐半仙透了一口大氣:“鄙,鄙,鄙人還以為他是賊子哩!他要,要,要是賊子,我,我,我就洗不干凈了。”

      “別羅嗦了!快帶我去拿信。”

      “是,是,請白小,小,小…”徐半仙看了小魔女一身書生打份,不知稱白小姐好,還是稱白公子好。

      小魔女奇怪:“你想說什么?怎么不說下去的?”

      “你這身裝束,鄙人不知怎么稱呼才好。”

      小魔女一笑:“你叫我白老弟好了。”

      “這可不敢,鄙人還是稱你為白公子,白少爺吧。白少爺,請隨鄙人來。”

      徐半仙將小魔女帶到自己住宿的房間,點亮了油燈,從枕頭下拿出一封信,又從自己行囊里掏出一包東西來,一并交給小魔女。小魔女接過后心下納悶:這一枝梅為什么要寫一封信給我,難道有話不能當面說么?這真是一位怪人。她拆了信皮,在燈下展開來看,信內寫道:

      “白小姐妝前玉鑒:

      在下風聞武當掌門大撒英雄帖,邀請有名武林

      人士前往武當會盟。武夷肖掌門偕同徐冰女俠一行

      四人,將取道長沙、寧鄉,會齊武陵掌門前往武當

      山。而甘氏三煞及其黨羽,將偽裝為碧云峰人,埋

      伏在寧鄉大溈山中,一舉而殺害肖掌門和徐冰女

      俠,移禍碧云,挑起中原武林人士與碧云峰人的仇

      殺。在下祈望小姐前去相救。一來揭穿甘氏三煞之

      奸謀;二來化解碧云峰與中原武林人士之仇怨。如

      此,則武林幸甚,天下幸甚。再次,甘氏三煞耳目

      布遍湖廣。對小姐之行蹤,早已暗中窺視,雖然幾次

      加害小姐而失敗,但仍不死心。望小姐前去大溈山

      時,最好改容換貌,否則,小姐未到,甘氏三煞已

      先至矣!隨信附上小包一件,以作小姐改容之用。

      敬請玉安。

      一枝梅頓首

      小魔女看后暗想:原來一枝梅托我去相救肖掌門和徐冰女俠,可他自己為什么不去?這個肖掌門,我正恨他廢了渾人的武功,甘氏三煞冒充碧云峰人也好,不冒充也好,殺了這肖掌門才好哩!我去救他干嘛?可是徐冰女俠,在江湖上卻有俠義之名,為人頂好,不但撫養了渾人,在危急中也救了渾人,單單沖著她,我便不能不去相救了,不然卻對不住渾人呢。何況一枝梅對自己有幾次救命之恩,他特意相托,我怎能拒絕?古人說:“受人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我要是不去大溈山,不但對不起渾人,也對不住一枝梅了。再說自已對甘氏三煞更有切齒之恨,正愁找不到這些賊子哩!

      徐半仙見小魔女看完信后沉吟不語,忍不住問:“白,白少爺,這封信說什么的?”

      小魔女看了看他,笑說:“他叫我去殺人。”

      徐半仙一怔:“殺人!?殺誰?”

      “殺甘氏一煞。”

      “殺甘氏三煞!?”徐半仙更呆了半晌,連忙搖手說:“白,白少爺,這是三個厲害的魔鬼,鄙人聽說他們神秘異常,行蹤莫定,武功又極好,少爺千萬別去招惹他們。”

      這一來,更激起了小魔女的傲氣:“什么武功極好,我不信,我偏要去會會他們,以報我切齒之恨。”

      “白,白少爺,你,你,你與甘氏三煞有仇?”

      小魔女不再理他,打開小包袱一看,只見包袱中有兩副不知用什么皮制的面具,不由奇怪起來:“這干什么用的?”

      徐半仙看了看,說:“這是面具,戴上了,能叫人認不出自己的本來面目。”

      “是嗎?”小魔女一下想起了一枝梅信中叫自己改容換貌前去,原來是叫自已戴這個玩意兒。于是,她立即將一副面具戴上。這面具柔軟異常,一戴上臉面,便緊貼著自己面肌,只露出了一雙眼睛、鼻孔和嘴巴。小魔女想找銅鏡看看自己成了什么樣子。一下見徐半仙驚恐得翻倒在地下,她有些愕然,問:“你怎么啦?怎么好端端翻倒了?”

      “白,白,白少爺,你。你,你嚇死我了!”

      “我怎么嚇死你了?”

      “你,你,你這,這,這、張面具,太,太,太,嚇人了。”

      “真的!?”小魔女找了一面銅鏡,在燈下一看,不由也嚇了一跳,暗問:這是我嗎?原來銅鏡里出現了一張面無人色,木然無表情的僵尸面孔,怪不得膽小的徐半仙害怕成那樣。小魔女又了一下想起來,僵尸般面孔的一枝梅,莫非也戴上了這么一個面具么?好,以后我見到他,一定要撕下他的面具,仔細瞧瞧。看看他的廬山真面目。她除下這副僵尸樣的面具,又戴上了另一副。徐半仙在旁邊看了說:“白少爺。這副面具沒那么可怕了,但是不美,不及少爺原來的神逸風采。”

      小魔女對著銅鏡照了照,不禁失笑起來。原來銅鏡里出現的是位丑陋的中年婦人面孔,大嘴角,朝天鼻.高顴骨,說多難看有多難看。小魔女說:“這丑死人了。”

      徐半仙說:“白少爺,你戴這面具在江湖上行走,不會引人注目,說不定會躲過災星,不會再招惹小人哩!”

      “好!我就戴上它。”

      小魔女再看包袱中還有一盒藥粉,不明白問:“這又是干什么用的?”

      徐半仙久閱江湖,博聞廣識,看了后說:“這是染毛發用的藥粉。”

      “哦!?難道要我將頭發也染了?”

      徐半仙說:“染頭發用不了這么多。”他一下想起來,“是了,白少爺所騎的黑馬,已早叫賊人們注意了!看來一枝梅是想叫你將馬匹的毛色也改變,這樣,以后就沒人再認出白少爺了。”

      “那怎么染哩?”

      “白少爺,鄙人這點倒會。”

      “哦!?你會染?那你給我染染吧。”

      “好,好!”

      徐半仙便拿了藥粉到馬廄去。小魔女回到自己的房間,又換上女裝,對著銅鏡看了看,自己完全變成了一個中年丑婦人,有點好笑起來,這樣一副模樣,別說是甘氏三煞,就是自己的父母和姑姑,也將認不出來。她收拾了行囊,轉到馬廄,要看看徐半仙將自己的烏雕馬染成什么顏色。一看,自己的烏雕馬變成了一匹雄駿的棗紅色大馬,不由大喜:“先生,多謝你了。”

      “不敢!”徐半仙見小魔女又換上了女裝,不知怎么稱呼才好:“白,白,鄙人該怎么稱呼小姐呢?”

      小魔女一笑:“你叫我白姑姑好了,要不,就叫我做白老婆子吧。”

      徐半仙也笑起來:“這怎么行?鄙人還是稱小姐為白仙姑吧!仙姑,你打算去哪里?”

      “本來我想在這一帶尋找董子寧的,但不知你的話靈不靈。”

      “仙姑放心,鄙人說話是不靈不要錢。”

      “眼下我去救人要緊,等救了人后,我再來尋找這渾人好了。望先生在這一帶為我打聽那渾人的下落!”

      “鄙人遵命。”

      小魔女拿出一綻銀子給徐半仙。徐半仙愕然:“仙姑,你這是干什么?鄙人身上有的是銀子,那兩位賊人的銀兩,鄙人還沒有派上用場哩!”

      “先生,這綻銀子不是給你的,剛才一場打斗,令店家損壞了不少東西,是作為賠償給店家的。”

      徐半仙忙搖手:“仙姑放心,鄙人自會處理。船上那兩個賊子的銀兩,正好派得著用場,仙姑請收回。”

      小魔女看了看他,知道他絕不會收的,只好說:“好,先生,那我們后會有期。”于是躍上了馬,趁天色未明,連夜離開了小鎮,朝寧鄉大溈山而去。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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