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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多食客并不知曉,這鎮魂燒麥究竟為何物。
但看這小老板的用料,便知道奢靡異常,恐怕遠比這些日子里做的牡丹龍鱘六味湯,千層塔肉,翡翠凝珠飯……要豪華許多。
同樣令眾人一如既往迷惑的是,這快要入冬的季節,小老板又是從哪里搞來這么多膏蟹的?
當真是神通廣大。
諸多老饕們,并未在此思慮太久,又轉了注意力。
因為那位侍女姑娘,開始彈琴了。
這亦是這家酒館里的奢侈享受之一,讓許多老饕們甚至想點一道菜坐一天,只是聽聽曲也足夠享受。
可惜用餐規矩同樣不允許,對每桌食客的滯留時間,有所限制。
但饒是如此,無論是在大堂內用餐的,還是酒館門口路過或等候的人們,每當小老板做菜的空隙,依舊會欣賞那位侍女姑娘的琴藝。
卓奇三人,同樣關注了過去。
或者說這三人本就是沖著名聲漸起的彈琴侍女來的,只是還不知道她叫什么。
正堂之內,羊小未靜靜的坐在堂椅上,面前是一架頗為奢靡的玉琴,倒并非是靈器,而是在高城本地,買來的一架弦琴。
羊小未靜靜的坐在弦琴之前,雙眸微合,一身素色翠裙,較之昨日的扮相淡雅許多,束著的羊角辮則悠悠散了下來。
纖纖玉指輕壓在琴弦之上,無聲而動,像是一幅極美的畫卷。
一聲嘹亮的高音起手,瞬間波動了眾人的心弦,讓喜歡琴曲或不喜歡琴曲的食客,都將視線集中了過去。
片刻后,指落如雨,好似銀瓶乍破。
眾人仿佛聽到了細語吹打竹林的蕭瑟聲,落葉紛紛,筍破凍土,偏生這種寂寥的旋律,暗暗中有種悠然可愛的俏皮。
就像是此刻的羊小未,柔媚之間泛著一股難以形容的清純,簡直像是戲本子里又純又欲的小妖精。
不僅僅是卓奇等三人看癡,就連許多昨日來過的食客,都重現驚艷之感,眼瞳中滿是折服。
只怕天上的仙子,也不過如此吧?
眾人自然不知,相對于凡人,羊小未這種修煉百余年的修者,自然變算得上天上的仙子。
何況她名義上是幽淵的貼身侍女,實則根本做不上侍女的活兒,大都時候是被幽淵當做妹妹來養,協助處理一些宗務。
無論是見識氣質,體態容姿,亦或者諸多技能,絕不亞于諸多大宗貴女,即便是很多長老真傳弟子,都遠不如她。
琴音綿長,回蕩在大堂之間。
眾人悠悠如眠,不時有人搖頭晃腦,想要點評一二,但卻不舍打破此刻的氛圍,忍住了心情。
誰料琴曲才入后半,趙題名便拍案而起,將沉醉中的眾人打斷。
不少人不悅的看了他一眼,但發現是趙公子之后,又齊齊斂回視線,不太敢招惹。
這三人組的父輩在高城,終究是有權有勢,雖然談不上只手遮天,但哪怕是一方富甲也只得伏低做小,不會輕易招惹。
“趙公子,可是這姑娘琴曲彈錯了?您是要指教一二?”
一位臨近的老饕,猶豫說道。
實際上此人如大多數食客一般,猜到了趙題名產生了何種念頭,但卻有些不忍,便借故錯開話題。
終歸是希望這位趙公子,看在大庭廣眾的面子下,莫要欺負這位侍女姑娘。
雖然明眼人也都看得出來,這位小老板與侍女姑娘的身份,也絕非尋常,但強龍不壓地頭蛇。
在這高城,這三人組確實算得上地頭蛇。
“姑娘琴音妙極,如天上仙籟,我這等不曉音律之人,哪里談得上指教。”
趙題名揮動著手中折扇,風騷的打開,學著不羈才子的模樣,笑容中頗有讓人不適的討好。
偏生這明顯討好的話,落在眾人耳中倒也算不得錯。
畢竟這位侍女姑娘的琴音造詣,是他們平生僅見的高深,恐怕便是諸多琴齋的師傅,也有所不如。
不知為何,這樣美麗優秀的姑娘,竟會在酒館中做個小侍女。
“只是我與這位姑娘一見如故,頓時心生仰慕之情,頗感緣分,想要結交一下。”
這便是他打斷琴音的理由,直說了出來,甚至沒有被人岔開話題。
事實上,此刻趙題名已然有些心癢,見此佳人,無論是家中的嬌妻,還是兩房側室都遠遠不及,很想娶回家中。
他當堂拍案,失了些風度,倒也是怕同行的秦書有一樣的想法,先占個先機。
聽到趙題名的話,大堂內自然安靜了下來。
就連堂坐上彈琴的羊小未,也斂了手勢,將雙手放在琴上,眉眼微微抬,頗有些無奈。
“與我結交做甚?”
羊小未的語氣頗有不悅,甚至有些明知故問。
她當然看得出趙題名的目的,只是覺得有些稀奇,畢竟這種戲本子常見的事兒,發生在她身上倒是第一次。
自然不僅僅是因為,羊小未甚少出門歷練的原因,大都時候出門也會陪在幽淵身邊兒,自帶生人免近的氣場,就碰不見這種新鮮事兒。
誰料這種略有不悅的語氣,聽在趙題名耳中,卻讓他認為羊小未同樣泛起了些心思。
女子害羞,這不是在求明說?
趙題名不禁喜上眉梢:“雖然趙某今日初見姑娘,但心中頓覺有緣,有意結為連理,不知姑娘可曾婚配?”
他頓了頓,又覺有些突兀,便順便自報了家門。
乃是高城附屬李縣的縣太爺之子,在這高城頗有權勢,雖然已經有了正妻,但還可以另娶側室。
緩緩敘述之后,趙題名還頗有得意。
畢竟就算是富碩商賈之女,想要嫁于他為妾的都不在少數,許多詩詞歌賦俱佳的清倌人也會將被他養為外室當成榮耀。
此刻只是初見這個姑娘,他什么都不過問,便肯許諾側室的位置,已然是極為恩典寵溺。
趙題名心中如此想著,頓覺歡喜。
想來這位小侍女也會覺得一步登天,隨之嬌羞的撲在他的懷里,此事亦會成為高城一樁美談。
……
……
實際上,大堂內的氣氛有些微妙。
羊小未的眼皮跳了跳,忽然很想打人,實際上她也確實能打人。
這位趙家公子的語,雖然不算折辱,有正式提親的意思,但也有輕佻的意味,她趁機發飆,說有理也沒什么問題。
唯一的問題是,羊小未竟然不覺得生氣。
自然也不是覺得欣喜。
而是什么感覺也沒有,心中不起絲毫波瀾。
就像是尋常人家外出吃個早餐,聽見隔壁桌點了個豆漿油條,完全事不關己,轉頭就能忘的那種平淡。
雙方的觀念與層次差距太大,甚至讓她當笑話聽,都不覺得好笑。
“未曾婚配,也不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