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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很多修者都知道,太清宮的明三姑娘有一份婚約,是她出生時就被定下的婚約。
對象是劍冢的少主,黎明。
但很多人并不清楚,這份婚約意味著什么,只有極少數知曉真相的人,才知道這是被束在天獄之內的明老宮主與執掌太清宮的明大仙子的交易。
是一種無奈,亦是一種妥協。
哪怕明大仙子執掌了太清宮,但明老宮主并沒有將太清宮宮主,歷代相傳的那些,有關于浮生大陸的亙古辛密傳承于她。
偏偏這是無比重要的事情,甚至比很多至強境的修者,更有價值。
知識就是力量。
這是明老宮主用來自嘲的話,卻也是他傍身存活至今的依仗。
于是,兩人妥協之下,明三仙子便被允許出生。
明老宮主可以在他覺得合適的時候,將那些知識傳承給明三仙子,那時明大仙子也要放權并且放棄浮生一劍,一同將這些傳承于明三仙子。
明風鈴便是兩人,都能夠妥協的傳承者……亦或者說相互間制衡的傀儡。
既然是傀儡,自然需要一些牽引的線。
明大仙子用的是‘感情’,由她來將明三撫養長大,這便是一份割舍不去的恩情,明老宮主則更簡單些,給明風鈴定下了一份婚約。
婚約的對象,自然是他最忠誠的附屬勢力之一,劍冢的傳承者。
在明老宮主看來,只要能夠通過夫君控制住明三,明大仙子那些所謂的恩義與感情,便也沒有任何價值。
——怎料,那年稍微長大的明風鈴,退婚了。
今天,這個當年喊著‘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的劍冢少主,又來找她了。
“我還想告訴你,我不愿退婚。”
少年的聲音鏗鏘有力,不急不緩,好似勝券在握的獵人。
室內忽然有些安靜。
明風鈴沒有反駁,因為沒有意義。
就像是她當年,單方面的退婚,因為退婚是一個人就能決定的事情,亦如而今黎明說不許退婚,這同樣是一個人就能決定的事情。
——不外乎就看誰更強大,強大到對方連反抗的余地也沒有。
那時她更強大,說退婚便退婚了,而今形勢逆轉,黎明說沒退婚,這魂便退不了。
“何必如此?”明風鈴諷笑一聲,冷眼看著黎明。
“想來今日之后,劍冢的地位必然水漲船高,以后以你的身份,要怎樣的貴女沒有?”
何必非要她呢?
“可我就想娶你。”
語間,黎明看著明風鈴的視線灼灼,好似執念未消的魔修,看得人有些畏懼。
“你莫要擔心,只要你肯嫁我,我必以正妻之禮待你,婚后會愛你敬你,以后我們的孩子,也會是太清宮與劍冢兩宗的執掌者。”
——他身后的那柄玄夜重劍燁燁生輝,仿佛注視著這里的一切。
聽到黎明的話,明風鈴嗤笑一聲,眼眸中是毫不掩飾的諷笑。
“你哪里真的喜歡我?只是求不得罷了。”
男人對于求而不得的東西,往往才最為渴望。
只有自己得不到,才是最好的。
這少年不外乎是如此,只為了心中的一份執念,而這份執念扎根在心里長久,便成了一道心魔。
“亦或者只是想迎娶我?向世間證明,找回曾經的臉面?”
明風鈴灼灼的眼神,加之少女稚嫩卻凌厲的神情,讓黎明隱隱一顫,好似被戳中了心中所想,頓時怒火中燒,聲音變的低沉。
“我已經如此勸你,你莫要不識抬舉,且好自為之。”
黎明冷冷的看著明風鈴。
此刻的他,根本不像是在看著心中眷戀的姑娘,反倒是在看一件給予給求的珍貴玩物。
若是聽話便罷了,否則自然有極多手段處理。
“以后等你嫁了我,無論是體面還是榮光,都只能依仗我,若我不愿意,哪怕抬一房妾,都能讓她壓的你喘不過氣,羞辱的你求死不得。”
這便是赤裸裸的威脅。
但是對于浮生大陸的女子而,很是有用。
自古以來,世間對于女子的束縛,往往就要遠比男子大得多,也苛刻的多,在如何尊貴的貴女,出嫁之后,往往都要順從夫君。
無論是榮光還是尊嚴,都要從云端落入泥土。
就像是很多年前和離的明大仙子與無夜仙君,在世人眼中,于后者只是一樁風流韻事,于前者身份在如何尊貴,境界在如何高深,也會被人暗中恥笑。
亦如近些年中州與北疆的那兩位,同樣是嫁娶了一個凡人,同樣是孕育了子嗣。
那位帝鴻圣皇卻罕有人會譏哨,北疆那位不語魔尊卻不知承受了多大的非議。
世事如此,頗有不公。
男子可以納妾,不納是恩義,是深情,女子卻絕不能有二心,否則便是恥辱與放蕩。
房間內,忽然有些冷。
或許是聽到黎明那些語的原因,或許是旁的原因。
明風鈴的神情忽然有些畏懼,眼眸深處更是憎惡與厭棄,叫喊聲有些歇斯底里。
“我便是死,也不會讓你如此羞辱,你這種人渣,歇了娶我的心思吧。”
少女原本甜美的聲音,好似淬了毒,罕有如此憎惡一個人。
聽到如此決絕的話,見著明風鈴竟是對他沒有一分愛意,黎明的心中愈冷,眼瞳深處頗有幽暗與嘲弄。
“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在裝什么正人君子了。”
說著,黎明緩緩走近床鋪,嘴角嘲弄上揚,眼瞳中更是陰冷與肆無忌憚。
“你、你要做什么?”
明風鈴心中忽然升起一抹不詳的預感,整個人顫抖起來,下意識往后縮,拉緊了自己的衣衫。
然而,在如何往后,也挪不動半寸,黎明只消幾息,便走到了她的身前。
原來少年的身高不低,只是站著,就足以俯視坐在床鋪上的明風鈴,好似看著一個可以隨意擺弄的玩偶。
“你現在的靈力,被封住了,又無靈寶與護道者傍身,你說說我可以干什么?”
黎明俯下身子,粗魯的用左手輕易的束住了明風鈴的雙手,將她狠狠壓在床側,視線極具侵略性。
隨之,他用右手抬起了明風鈴的下巴,兩人的臉頰貼的很近。
“你……無恥。”
明風鈴大概意識到了,這少年究竟要做什么,模樣再也不似往日沉靜甜美,眼眸深處滿是驚恐,就連身子都開始隱隱顫抖。
“無恥有無恥好處。”黎明見到明風鈴如此,反倒是不著急了,眼瞳中頗有貓戲耗子的玩味。
“你猜猜看,等你以后懷上我的子嗣?而今的凌厲還會剩下幾分?”
“那時我在納幾房小妾,專寵于她們,你會不會為了孩子主動討好于我,像是個表子一樣,來獻媚我這個,你曾經最憎惡的夫君?”
想要讓女子妥協,亦或者求死不得的辦法太多。
孩子往往是其中最大的軟肋。
可以讓她們變的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
——這便是明老宮主的自信與底氣,他相信黎明與明風鈴成婚后,可以憑借諸多便利,拿捏住他這個三女兒。
哪怕三女兒是大女兒養大的,又有何妨?感情與恩義,終究敵不過恐懼與歲月的抵磨。
見著少年愈加靠近的模樣,明風鈴忽然有些惡心,稚嫩的臉頰滿是悲戚。
她想要推開他,卻因為靈力被盡數封禁,根本推不動他一分一毫。
等待黎明扯碎她的衣裙,露出雪白的香肩與水藍色的肚兜系帶,微微因欲念貪婪愰神之際,明風鈴此勉強抽出一只手。
啪
狠狠的給了黎明一巴掌。
她的眼神像是淬毒一般,恨恨的盯著他,身子卻本能的畏懼打顫,罕見的沒有說硬話。
“這里畢竟是太清宮,父親的附庸者,也不僅只有你們劍冢。”
她畢竟是太清宮的明三姑娘。
哪怕父親明老宮主,在如何不將她當女兒,也需要她生下太清宮未來的繼承人,不至于連一分體面也不給。
這是威脅,亦是警告。
哪怕黎明就是她父親指下的婚約對象,也得多少掂量掂量,若今日出了事兒,他自己會受到何種影響。
黎明被打了一巴掌,神情隱有恍惚。
反應過來之際,暴怒的將明風鈴反手一扣,按在了床鋪之上,就像是看這個可以肆意羞辱的娃娃。
但眼瞳深處,猜疑不定的神色卻出賣了他。
顯然,雖說這是明老宮主默許的事情,但就這樣在太清宮不給面子,他卻也要顧慮一二。
明老宮主不追究便罷了,若是追究起來,后患無窮。
“那我今日便先罷了,之后會去向明老宮主請求,讓咱們盡快完婚。”
黎明的聲音忽然軟了下來,側在明風鈴耳邊,就像是情人呢喃。
隨之,他的眼瞳深處隱有寒色,頗有嘲弄。
“還有記著剛才那一巴掌,你說以后你會不會有一天,跪在地上狠抽自己的臉,來求我原諒你?”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陰毒的法子,揚起的笑容讓明風鈴不寒而栗。
隨手將明風鈴重重的扔在床側,像是在報復,又悠悠的在房內喝了一盞茶,像是在享受少女驚恐畏懼的目光。
不知過了多久,才斂去得意洋洋的視線,覺得有些無趣,準備離開。
似是見到他要離開,明風鈴才終于松了口氣,臉頰稍多了些血色。
黎明同樣察覺到這一點,驀然回頭,目光中隱有戲謔,像是刻意惡心明風鈴一般。
“我還會回來的。”
聽到這句宛若惡魔的耳語,明風鈴才松懈的神經,一瞬間愈加緊繃,眼眸中的情緒像是快要崩潰。
“滾啊,永遠別來找我,別再踏入我太清宮一步……”
驀然的,所有的委屈一瞬間涌出來,讓她歇斯底里的哭了出來。
直到黎明離開很久,明風鈴方才止住了哭聲,眼眶依舊有些紅潤,顯然是真的覺得這些日子有些委屈。
她堂堂明三姑娘,何時受過這種委屈?
只是握著手中的小紙條,她方才抿了抿嘴唇,眼眸中頗有擔憂與不贊同。
“都跟你說過了,永遠別來找我,別再踏入我太清宮一步……”
怎么就這么不聽話呢?
這句話,很多年前,退婚的那一天,明風鈴就與黎明說過,只是語氣與感情截然不同。
這是只有兩人才知道的秘密。
……
……
太清池不是池塘,而是一處云池。
云池的盡頭,是漫漫星海,不知為何,這種云盡便是星空的感覺,與中州的云天梯,北疆的魂引道都有些相似。
無盡的層云重疊,遮掩了漫山碧翠,不知到了哪里,便只剩星海。
星海茫茫,踏足其上,仿佛置身域外虛境之間,一眼望去前路,竟是無垠無盡,沒有邊際。
“有一種說法,這片星海其實就是虛境。”
只是浮生五域的五處禁地,不知因為什么原因,與虛境相連,空間被隱隱折疊,重合在了一起。
換而之,從浮生大陸臨至這片星海,與突破天地桎梏,臨至虛境別無二致,只是去的方向不同。
說話的人,是一名溫文爾雅的中年男子。
俊朗隨和,鬢角有兩縷斑白的發,眉眼間盡是暖意與溫和,手中不知為何,捏著一串玉珠。
這名湛藍道袍的中年男子,喚作明千秋。
很多人習慣稱呼他為明老宮主,實際上若以年齡算,他確實也真的很老,單是大女兒明夕顏,都要比而今的天下三君還大。
聽到明千秋所,置身其后的老者黎井人,作揖行禮,隱有不解。
“但虛境是白茫茫的一片,皆是雷海與霧遮,哪里能看見這么美的星空?”
黎井人看著腳下與頭頂的星空,心中隱有震撼。
哪怕活了在如何久遠的歲月,在這等萬古不變的天地星空面前,都感覺自己無比的渺小。
而他的疑惑,亦是世間很多修者的疑惑。
只有至強境修者,方才能夠踏破虛空,越出天地,前往無窮高的地方,在極近的距離內,展望那片雷海與霧遮。
但依舊無法穿過那里。
他們這等臨至八階境界的修者,雖然沒有能力越過雷海與霧遮,但同樣能夠登上天空,遠遠的觀望。
奇怪的是,夜里星光璀璨,能夠遙望無數星星,等到真的上了虛境邊緣,反倒什么也看不見,被雷海與霧遮掩去所有視線。
黎井人很少來太清宮,更是第一次被邀請,越過太清池。
這是他第一次置身于星空之間,看著周身星河流轉,璀璨光耀,蒼老的心中若有所感,有些想哭。
“有時候親眼所見,也并非一定是真實。”
明老宮主溫和的解釋道,在他看來,世界很是奇妙。
聽到此,黎井人卻聯想到了很多。
老者若有所思的看向了一旁的光幕,正是透過玄夜重劍,所呈現的有關于黎明與明風鈴的一幕幕。
原來剛才兩人發生的所有,竟是全在他們的注視之下。
此刻,那少年離開了云樓,正向著太清池趕來,但眉宇間滿是未能得逞的不悅與憤恨。
顯然,他對明風鈴求而不得的痛苦,與被拂了面子的怨恨,在無人之時,展現的淋漓盡致。
哪怕是最優秀的戲子的演技,也絕對不可能這樣逼真。
“您的意思是……”
黎井人若有所思的看著光幕中的嫡孫的模樣,心中已經隱有猜測與懷疑。
但他確實看不出任何問題。
明老宮主捏著手中的那串玉珠,隨和笑容依舊,卻并未回答。
他自然看得出,這少年對三女兒的占有欲與瘋狂,應該是真的,但哪怕是真的,他也不會全然相信。
雖然相信與否,與他所要做的事情而,并沒有太大影響。
“帶他進來吧。”
……
……
踏入太清池,越過星海臺之后,黎明同樣來到了這片星海。
當他第一次將星空才在腳下之際,心中滿是震撼,隨之便升起一種難以喻的情感,就像是魂歸故土的靈魂。
與腳下的土地相比,仿佛腳下的星空,才是他的故鄉。
那是一種難以喻的震撼與奇妙,饒是黎明堅毅的心性,都沉默了許久,眼瞳中泛起難以喻的神色。
隨之,他像是想起了剛才在云樓,欲對那位明三姑娘行不軌之事的行為,于是持禮時有些拘謹,視線也隱有閃躲。
沒有例行對后輩的夸贊,也沒有什么寒暄。
明老宮主靜靜的看著這個少年,覺得挺有意思:“你很喜歡我那個三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