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出于尊重,只是懷念。
“我們有近兩千年,未曾見過了面吧?”
晚歲真人莫名有些感慨,時間過得真的快,他當然也看得出,這個當年與他們一同追隨過那位等閑妖主,平定五域亂世的小姑娘,而今已經步入垂暮,命源漸熄。
音夫人算了算時間,于是點了點頭。
“確實如此,但近兩千年未見,你也遠沒有當年的風度了。”
晚歲真人當然聽得出音夫人的嘲諷之意,淡然笑了笑。
“若只是我本人,自不會駕馬車而來,這太麻煩,但給你帶來了個小朋友,她現在傷勢不淺,行不了太多路,我才在途中,順手撿了一輛馬車。”
聽到此,音夫人微怔,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眸中泛起些擔憂的痛惜。
至于旁的彼岸紅塵弟子們,聽到兩人一問一答,心中更是驚駭,任誰也難以想象,這位老道人,竟然是音夫人的同輩人。
可見他還生龍活虎,命源綿長,較之音夫人的狀態,遠遠好上太多,難不成此人的實力,竟比中州的天機老人還要強上許多?
可他說帶來個人,又是誰呢?
主殿之外,眾多彼岸紅塵的弟子們,皆是看向馬車處,目光中滿是探究與疑惑。
隨之不久,自馬車內那人踏著蹣跚的步子走出,眾人的目光方才變成了痛恨與敵意。
這人是紫千紅。
哪怕在魂傀古寺的地牢內,紫千紅吃了許多療傷的靈藥,但也只是抑制傷勢不在惡化,亦或者止痛,很難真正治愈被晚歲真人出手打傷的傷勢。
她的傷只能依靠時間,以及大量的靈藥。
亦或者讓旁的強者出手,將晚歲真人的道韻化去,不在損毀她的靈脈與靈海的恢復速度。
只是這太麻煩,紫千紅已經沒有了治傷的打算。
“你怎還有臉回來?”
“奪了我宗門靈藥,打傷了靈姑與鳴箏叛逃,而今還回來做什么?”
“當年音夫人對你何其厚待,你卻這般恩將仇報……”
一時間,無數激烈的苛責如潮水般襲來,讓紫千紅覺得有些闊噪。
于是她靜靜的看了這些人一眼。
“閉嘴。”
頃刻噤聲。
無論如何,她執掌彼岸紅塵多年,地位更在三大鎮宗長老之上,名分上僅在音夫人一人之下。
甚至于說,她這些年實質上,便是彼岸紅塵真正的掌權者。
哪怕這些人在如何怨恨,在如何不服,在她滔天的權勢與絕對的境界面前,也毫無反抗的辦法。
紫千紅也從不在意這些反對的聲音,左右于她處理事情,并不會有任何影響。
一時間,誰也摸不準什么情況,面面相覷。
鳴箏這些天來陪伴音夫人,大致知曉不少情況,但唯獨沒有想到,為何晚歲真人沒有殺死紫千紅,甚至還帶著這女人來到了彼岸紅塵?
無論哪件事兒,都令人有些難以理解。
但這并不妨礙她討厭紫千紅,哪怕她自知遠不是紫千紅的對手,何況一旁有個晚歲真人,可她不怕。
“你既叛出我宗,還當自己是曾經那位執宗嗎?而今恬不知恥的回來,是尋到新主子給你撐腰了嗎?
但我彼岸紅塵弟子,又怎會屈服與這等威脅,你要做什么便做,但我們不可能配合于你。”
鳴箏心中清楚,恐怕她們整個彼岸紅塵的弟子,都未必擋的下那位晚歲真人一盞茶的時間。
哪怕算上音夫人與護宗大陣,至多也就堅持半株香的時辰。
紫千紅沒有回應。
音夫人認真的看了她一眼,確認了她的傷勢極重,便是晚歲真人造成的,極為不解。
“既然她已經投靠于你,何必下這等狠手?”
音夫人質問了晚歲真人一句,哪怕她自己也知道這話很蠢,只是在表達心中的不忿。
晚歲真人并不在意眾人的爭執,也不在意音夫人的怨氣,緩緩的說明了來意。
“她其實并沒有歸順于我,我此行來彼岸紅塵也并非應她之求,而是有些事情要做。”
頓了頓,晚歲真人干脆說明了來意。
他要以彼岸紅塵這處宗門為陣眼,煉制生死兩極陣中的‘死陣’,同時會以紫千紅與諸多彼岸紅塵的弟子做生祭。
“但我不會將你們全都殺死,可以留下一成人活著,人選可以由你們自行決定,我給你們一天的時間。”
留下這些人,自然不是出于同情,也不是出于念舊,純粹的是因為有用。
畢竟生死兩極陣的‘死陣’同樣很大,布置起來頗為費事,他沒有從魂傀古寺帶來弟子,那么就只能用彼岸紅塵的弟子。
倒時候只要控制住音夫人與旁的幾位宗門宿老,尋常弟子便毫無辦法,也沒有實力破壞陣法的構建。
何況無論這些弟子,是出于對死亡的畏懼,亦或者不忍音夫人被殺,都會屈服于他,掀不起什么風浪。
“不過你們可以放心,你們所怨恨的紫執宗,也會與你們九成的同伴一同去死,她不在赦免之列。”
說罷,晚歲真人,便自顧自的悠悠向著主殿走去。
他坐在了太師椅上,開始閉目養神,周身凝成一道極為玄奧的陣法,若有若無的籠罩了整個彼岸紅塵。
外面的人進不來,里面的人逃不走。
無端的,見著那位蒼老道人平靜且悠然的神情,諸多在主殿的彼岸紅塵弟子,神色由茫然與不解,漸漸變成了畏懼與恐懼。
她們很像反駁,很想咒罵,很想說那位道人有何資格,敢這樣威脅作為北疆六大魔宗之一的彼岸紅塵?
但她們更清楚,就連音夫人都沒有反駁,甚至沒有試圖惹怒那位蒼老道人,那么對方多半有能力做到他說的事情。
一時間,莫名的恐慌彌漫在主殿之內。
這個消息被封鎖了起來,沒有傳遍彼岸紅塵。
音夫人沒有去與晚歲真人討價還價,也沒有試圖求救,只是沉默了片刻,走向了紫千紅。
她很想問,發生了什么。
但見著養女紫千紅蒼白的臉色,心中一疼。
“要不要先喝些藥湯?”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