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方澤徹底放松,把全部重量都壓在鄭落竹身上,鄭落竹坦然接受,后背淺淺陷入床里。
兩個人就這樣貼在一起,安靜躺著,誰都不說話,任由時間漫無目的地流淌。
恍惚間,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的盛夏。
不良少年鄭落竹,被放暑假的好學生施方澤,窩藏在自己的臥室。臥室小小的,兩個男孩兒也只有半大,鬧累了就這樣躺在一起。因為鄭落竹總會不明不白地在剪刀石頭布、斗獸棋、五子棋、游戲機等各種能決出勝負的環節輸掉,最終每次都不得不愿賭服輸,給獲勝的施方澤同學充當肉墊。
鄭落竹對此頗有微詞,但最終也沒真的起義。因為施方澤臥室里那張床實在硬到喪心病狂,難躺到鄭落竹忍不住懷疑,是不是施方澤父母故意弄來磨煉自己家孩子毅力的。每次他去施方澤家,都莫名擔心那床能把施方澤的小身板硌散了,所以偶爾當個肉墊送個溫暖什么的,他也就當為朋友兩肋插刀了。
上午的陽光,曬得人懶洋洋的。
鄭落竹陷在舊日時光里,久違的放松。有那么一剎那,他忘了這里是關卡,忘了前面還有那么多兇險,全世界就只剩下這個房間,和他身上的這個人。
靜謐是施方澤打破的。
他沒動,就維持著這樣親密的姿勢,輕輕開口:“竹子,你怎么闖到的這里,還有怎么加入的vip,都給我講講……”
“我……”鄭落竹才說一個字,就發現不行。被施方澤這樣壓著,不說話的時候還好,一說話,重量帶來的胸悶就感覺很明顯了,他只好把人往旁邊掀。
不料施方澤好像還有點依依不舍,鄭落竹掀了幾下,愣是沒掀下去。
鄭落竹無語,剛要使勁,忽然看見對方那一臉無辜,暴力因子瞬間歇菜,只得改成賣慘:“躺得還挺舒服是吧,我要缺氧了……”
事實證明,賣慘雖然不夠帥,但有效。
施方澤聽話地從他身上下來,躺到旁邊,甚至還有點抱歉地轉頭看他,說:“要不我讓你壓回來?”
鄭落竹哪能欺負人,直接道:“得,你這弱不禁風的,被我壓幾次就得散架。”
施方澤倒沒堅持,就是眨巴著的眼睛里,好像有點……失望?
鄭落竹把這當成對方歉意的延伸,收著勁兒地輕敲了一下他腦袋:“行啦,你先給我講講你怎么闖到這兒的,既然能到這里,為什么一次都不回家?還有外面那倆家伙又是誰,你雇的保鏢?”
一門之隔,書房里。
越胖胖把耳朵貼在門板上,神情鄭重,無比專注。
南歌實在有點等不及了,小聲問:“胖胖,聽見什么了?”
越胖胖緩緩轉過頭來,皺著兩條小短眉,遺憾地搖頭:“施方澤說話太溫柔了,什么也聽不見,就聽竹子哇啦哇啦了。”
南歌問:“那竹子說什么了?”
越胖胖有些為難道:“門太厚了,竹子的我也就聽清半句,好像是說施方澤弱不禁風什么的。”
……弱不禁風?
南歌默默回頭看唐凜、范佩陽、霍栩。
霍栩一臉懵逼,范總疑惑挑眉,唐隊搖頭嘆息。顯然三人對于自家伙伴的“柔弱評價體系”,都迷惑不解。
施方澤,身材和鄭落竹相仿,身高仔細比較的話,似乎還能勝出半厘米。當然,身材并不是強或弱的絕對評判條件,有人身強力壯,依舊膽小如鼠,慫到地心,這樣的人完全可以歸到“弱不禁風”里。
但施方澤恰恰相反。
從見面到和竹子一起進里屋,他的淡定他的從容,折射出的都是高度的自我控制力和強大的心理素質,單從精神力層面,就碾壓竹子好嗎!
竹子是不是對自己的這位發小,有什么誤解?
門內,自我感覺依然良好的鄭落竹,從床上坐起來,把一路闖關的經過,挑著重點概括,給施方澤講了一遍。
施方澤除了最開始聽見鄭落竹給范佩陽打工時,微微蹙了眉,后面再沒有太明顯的情緒波動,一直目光溫和地看著鄭落竹,安靜聽完。
“好了,我的闖關就是這樣,該你了。”鄭落竹歇口氣,好奇地等著施方澤坦白。實話實說,他真的很難想象,施方澤這樣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要怎么闖關,難道是文具樹夠強力?
施方澤看了他一會兒,忽然說:“你好像還漏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鄭落竹茫然:“什么?”
施方澤:“你還沒說你是什么文具樹。”
“呃……”鄭落竹移開眼,左看右看,就是不看提問者。
施方澤緩緩瞇起眼,笑了:“不夠拉風?”
鄭落竹認命地嘆口氣:“不是不夠,是相當不夠。”
施方澤一臉真誠:“沒事,我保證不笑你。”
鄭落竹磨蹭半天,小聲咕噥兩個字:“鐵板。”
施方澤點點頭。
鄭落竹是沒聽見笑聲,但對面一雙眼睛都笑瞇瞇成縫了。
“嘁,”鄭落竹哼一聲,沒好氣地提高語調,故意問,“你的文具樹是什么啊,來,讓我聽聽有多帥氣。”
沒想到施方澤主動搖頭了,特謙虛:“既不帥,也沒有你的好用。你的至少戰斗時可以防御,簡單直接,我的在戰斗中基本派不上用場。”
鄭落竹本來還有點羞惱,這會兒直接都成同情和心疼了:“還沒我的好用,你到底弄了個什么文具樹?”
施方澤:“[我在你左右]。”
鄭落竹:“……能說個通俗易懂的名字嗎?”
施方澤:“隨身竊聽。”
隨身wifi鄭落竹懂,隨身竊聽是個什么概念?是人去跟隨目標實時竊聽,還是用什么手段?
鄭落竹還沒思考出個所以然來,那邊施方澤已經換了話題。
“竹子,離開vip吧。”
鄭落竹沒想到施方澤突然認真,而且一開口還是這種要求,沒過腦子就脫口而出:“然后呢,我去哪兒?跟你一起當自由人?”
施方澤搖一下頭,說:“我有組織。”
鄭落竹懵住,腦袋一時轉不過來,只能挑最直接的問:“你有組織你還住這里?”
同花順說得很清楚,天空城大小組織都在五大勢力那里備案,除了探索者在南面,剩下的都集中居住在北、東兩片區域,而這里是西面,環境最差秩序最亂的自由者雜居區。
施方澤無奈攤手:“得罪人了,只好低調。”
鄭落竹立刻擔心起來:“你得罪誰了?”
施方澤卻波瀾不驚:“說來話長,這個后面再和你講。”
鄭落竹皺眉:“那有什么是現在能講的?你給我提個醒,比如——”
施方澤:“組織名字?”
鄭落竹其實對此不感興趣,反正在他看來,施方澤最終都要脫離這個沒什么實力還瞎得罪人的組織,歸入vip——他有信心說服自家隊長和老板,實在不行,大不了自己不要工資了,免費給范總打工,鐵石心腸也得松口吧。
但看著施方澤那一臉期待,到了嘴邊的“我沒興趣知道”,生生轉成了:“你們組織叫什么?”
施方澤笑:“彩蛋。”
鄭落竹扶額:“這誰起的名字,怎么跟鬧著玩兒似的?”
施方澤有點受傷地看他:“我。”
鄭落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