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們想什么,都知道,那就都明著來吧。
霍栩沒有聽人指令的習慣,可唐凜聲音落下,他竟然就莫名其妙開始向腳邊的水里凝聚冰凍意志。
那些都是先前攻擊未果的水浪,在新的指令下,迅速結了一層薄冰,薄冰下僅剩的一點點水,同步往一起凝聚,最后竟突破薄冰,生長成好幾個粗壯的冰刺,就像春筍冒頭一般。
與此同時,在風中劇烈搖擺的樹梢,突然發出“咔咔”的斷裂聲。
鉗制住下山虎,還沒來得及行動的回頭。
冰刺拔地而起,凌厲襲來。
他左閃右躲,竟悉數敏捷避過。
霍栩有一絲驚訝。
他給冰柱的指令是隨機方向攻擊,就是說,每一根冰柱的攻擊路線,都不可能通過讀心術提前知曉。
這樣的情況下,他還能全部躲開,反應速度和動作的敏捷,遠在之前會消除重力的家伙之上。
如果在沼澤里,狩獵他的是眼前這個西裝獵人,他和唐凜未必能脫身。
&.006閃躲冰柱間隙,下山虎一把掙脫對方,甩出一道膠水線粘在不遠處的樹上,打著秋千就要跑。
身體剛飛起,還沒悠出多遠,就兩步追上去,一腳踹向他后腰,直接幫他助力。
下山虎“唔”一聲悶哼,劇烈的疼痛讓他精神力一霎渙散,文具樹中斷,他在那一腳的力道里又失控地飛了一段距離,才“咣”一聲摔到地上。
飛得太高,摔得就狠。
他連抽搐都沒抽搐,直接和大四喜一樣,暈死過去。
&.006滿意收腿。
“咻——”
一大截尖銳樹枝,自后方飛來。
&.006從容往左一閃。
樹枝擦著他臉頰而過,沒戳中,但是爆了。
“砰——”
像是算準了時間,正正好好在飛過他臉頰的那一刻,炸開,熏黑了他半只耳朵。
&.006捂住發熱的耳朵,恨恨咬牙。
他對自家獵物“隔空移動+爆炸”,有小小的陰影,雖然他不愿意承認。
緩緩向后轉身,他本打算死死盯住范佩陽,讓他知道自己現在很生氣,后果將十分不美妙。
可在看見后方情形的一剎,卻愣住了。
十數個被折斷的長而尖銳的樹枝,密集懸浮在半空,像一支弩.箭小隊,隨時準備飛射而來,根根爆裂。
每一個,都是一個箭形小炸彈。
&.006吃驚的不是范佩陽能隔空把它們折斷,也不是能讓它們爆裂,而是這樣的東西,范佩陽竟然可以同時操控十幾個。
這才只是410,如果到后面,范佩陽的能力繼續增強,可以移動更大更重的東西用來戰斗,比如掀起一面墻,到時候迎接他的就不是這些樹枝了,而是密密麻麻的磚塊雨,還每一塊都他媽能爆炸。
&.006不喜歡爆粗口。
但這種能力,給這些蟲子簡直是暴殄天物!
唐凜也意外,他明明記得范佩陽在集結區訓練[中級破壞狂]時,最多也只能一次操控四個物品。
唐凜的心聲,意外和的疑問契合,他就覺得才第四關,絕對不可能同時操控十幾個這么強,于是直接脫口而出:“你不是只能操控四個?”
“原本是四個,”范佩陽也說不清其中原理,可操控瓶頸忽然突破的時間節點,他卻記得清楚,“但從你把主意打到他身上開始,你就應該做好有去無回的準備。”
&.006嗤之以鼻:“別說大話了,你們三個再超常發揮,也打不過我,還不夠明顯嗎?”
“明顯。”范佩陽竟然承認了。
&.006懵逼。
范佩陽:“但目標總要設得高一點,才有追求的意義。”
唐凜莞爾,他就知道。
霍栩翻個白眼,沒人能在他面前裝逼,如果有,那就是他給唐凜面子。
“我早就說過你不見棺材不落淚,”自省地搖頭,“但我光顧著講一堆廢話,這個棺材實在打得有點慢。”
西裝獵人脫掉了西裝,又脫掉了襯衫,露出肌肉分明的上半身,每一條紋理都積蓄著力量。
&.006靜靜看著三人。
再不說那些蔑視的話,也不再流露鄙視或傲慢,可這樣的他,卻帶來了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壓迫力。
最可怕的不是他的強大和危險,最可怕的是,他才剛剛認真。
“咻——”
他腳下一動,速度比之前幾乎翻了一倍,旋風一般就到了三人面前,直沖中間的唐凜。
霍栩過來擋。
他碰都沒碰他,腳下更是沒停,行云流水就繞過霍栩,眨眼就到了唐凜后背。
唐凜全神貫注防著正面,因為表現出的狀態,就是要用強大的戰斗力,正面征服獵物。他根本沒料到,對方會突然繞到后路。
可就算料到了也沒用。
&.006沒認真的時候,他們三個已經被對方全面壓制,現在的戰力幾乎翻倍,根本沒有任何勝算。
唐凜不是一個悲觀的人,但他也不會過度妄想。
&.006的能力,足以輕易殺掉他們每個人,這就是事實。如果沒有“讀心術”,或許他們還能與之一戰,但“讀心”+“超強身體素質”,再多的方案、計謀也沒有翻盤可能。
他會死在這里。
唐凜在向后轉身的那一刻,已經有了覺悟。他能做的,除了轉身直面死亡到來,就只剩下怎么讓范佩陽和霍栩逃走。
&.006的拳頭過來了,快得視線都來不及聚焦,唯一清晰的只有凜冽的拳風。
在被擊中的一瞬間,抱住他——唐凜的思緒在和對方的拳頭爭分奪秒。
他想,只要能抱住,爭取時間,范佩陽和霍栩就有機會逃走。
張開雙臂用力一抱!
“撲——”
拳頭突破身體的聲音。
這一下,用盡了全力,足以打穿任何一個獵物的身體。
可唐凜沒疼。
他抱住的人也不是。
那個被他抱住的身體上,有著他最熟悉的氣息。
范佩陽。
在致命重拳來臨的最后一刻,范佩陽擋在了他的身前。
拳頭從范佩陽的腹部洞穿。
唐凜低頭,就能看見染血的手。
世界安靜了。
唐凜的腦子徹底空白,只剩那些刺眼的血。
&.006錯愕,但緊接而來的就是憤怒。
他要殺的是唐凜,他要看到范佩陽心里害怕,恐懼,絕望,發抖。如果他想一拳就解決自己的獵物,早在剛打照面的時候,他就做了,還用浪費這么長時間?
他要追求的是狩獵的樂趣,而范佩陽這個愚蠢的獵物,把這一切都毀了。
甚至在瀕臨死亡的這一刻,對方的心里也沒有哪怕一絲他想要的東西,翻來覆去就只有一句——
唐凜,不能死。
&.006簡直要氣炸,手臂蓄力,猛地從范佩陽腹部抽出。
血一下子飛濺出來,然后就開始汩汩從傷口往外流。
&.006煩躁地抬手,想擦一下臉上迸濺的血點,面前肚子上已經被開了一個洞的男人,忽然撲上來把他用力抱住,胳膊順勢勒住他的脖頸,撐著最后一口氣和旁邊的繃帶小子道:“帶唐凜,走……”
霍栩被徹底震住了。
不是被眼前血淋淋的畫面,是被這種情況下,還他媽能牽制敵人,給他和唐凜創造活路的范佩陽。
這就是個瘋子。
瘋到不可想象。
可這個瘋子清清楚楚和他說,帶唐凜,走。
霍栩這輩子都沒有過如此堅定地想完成一個囑托。
“走!”他一把抓住唐凜胳膊,想拉人走,可拉了一下,竟然沒拉動。
“唐凜!”他著急得大喊。
這是范佩陽用命換來的機會,他要還讓唐凜折在這兒,范佩陽做鬼都不能放過他。
唐凜卻被這一聲喊回了魂。
回魂的一霎,他就懂了。
這是范佩陽早就做好的打算。
&.006說了那么多聽起來很解氣的話,一如既往的欠揍態度,這些同平時沒任何差別的表現,不是用來對付的,是用來麻痹他的。
打不贏。
這個自己在最后時刻才不得不承認、不得不接受的事實,范佩陽肯定是一早就清楚了。
那人就是這樣,務實得近乎沒情趣。
可也因為這樣,他總是清醒得比所有人快,籌謀得也比所有人早。
可能在視自己為目標的時候,不,可能更早,在自己和霍栩剛從灌木叢冒頭的時候,范佩陽就做好了“一旦視唐凜為目標,就全力護住唐凜”的決定,哪怕是要付出生命。
范佩陽沒說過愛他。
在得摩斯翻出的那些記憶里沒有,在唐凜缺失后的記憶里更沒有。
可原來,范佩陽這么愛他。
唐凜心臟緊縮,呼吸困難。想喊,喉嚨卻堵住一樣喊不出來,他想更用力的抱緊范佩陽,卻再也使不出更多力氣。
既然這么愛,那就不要死啊。
我們之間的事情還沒有結果,我的記憶還沒有找回來,你憑什么現在就死,你怎么可以現在就死,你留一堆亂七八糟的爛攤子,讓我怎么收拾!
“范佩陽——”唐凜終于找回聲音,聲嘶力竭。
耀眼的金色光芒,從他手臂的貓頭鷹圖案里爆發,炸成漫天金色光點,傾瀉而下,猶如一條條金縷絲,讓幽郁的迷霧森林美若幻境。
霍栩不自覺松開抓著唐凜的手,愣愣看著范佩陽的后背。
那個被獵人洞穿的傷口,正在不可思議地快速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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