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越控訴他的時候,絕口不提“孤島求生”,只說他殺了人這件事本身,完美避開了泄露關卡內容的警告。他卻不能不提得摩斯的“窺探恐懼”,否則無法解釋他是怎么知道叢越吃里扒外的。
負責人見他慢慢直起身體,知道沒事了,便安慰性地拍拍他肩膀,語重心長道:“你們兩個都是九死一生才到這里,還鄉團還要靠你們這樣的精英來支撐,以前不管發生過什么不愉快,都過去了。”
這話就是打定主意和稀泥了。
鐵血營負責人,是從頭到尾一點不落旁觀下來的,對于這個結果,早在還鄉團負責人聽到雙方控訴還能保持心平氣和時,他就預見到了。那不是會嚴格處理的較真態度,顯然,對于還鄉團負責人,如何最大限度保證向后面關卡的人才輸送,才是第一要務。
鐵血營負責人理解還鄉團負責人中庸的做法,但不敢茍同,不過畢竟是別人家事務,他不好說什么。
祁樺也看明白風向了,垂著眼,壓下一切情緒,再抬頭時,已大度平和:“好,一切往前看。”
負責人欣慰地點點頭,又去看叢越。
叢越對這個組織的最后一點熱血,涼了:“我辭職。”
負責人一愣:“你什么?”
“哦哦,我退出。”叢越連忙改正口誤,剛樹立起來的凜然氣勢,一秒垮掉。
但負責人還是急了,攏共通關進來倆,沒寒暄熱乎呢,就要撤一個:“你別沖動,等會兒回去,我們關起門來再好好交交心,沒有什么不能解決的。而且這次只有你和祁樺闖過了310,說明你的能力并不在他之下,他可以當水世界分部的組長,你未來同樣可以獨立帶隊。你現在退出,是還鄉團的損失,更是你自己的損失……”
叢越辭過那么多次職,這是第一回,被人用升職加薪來挽留,說心里一點沒波動,那是假話。
但闖關畢竟不是上班,在這個隨時可能有生命危險的世界里,他沒辦法把自己交給這個組織,把自己的后背交給這些人。
“不是還鄉團的問題,是我自己的問題,”辭職的終極奧義,就是心里把老板罵成狗,嘴上悲痛欲絕似分手,“一路從地下城到現在,越闖關,我越感覺到力不從心。在310的時候,我好幾次險些撐不下去……”
一直安靜得近乎沒有存在感的何律組長,眼底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惑。
撐不下去?
在孤島上的時候嗎?
怎么自己回憶的畫面里,都是叢越在吭哧吭哧啃食葉片,每找到一種能吃的植物,就幸福得像進了糧倉的碩鼠。
難道……他不是真正的快樂?
叢越還在飽含深情:“還鄉團帶給我很多東西,一想到要離開這個大家庭,我也特別不舍,但我現在的心理狀態,不管和誰一起繼續闖關,都只能連累別人,我不想這樣……”
十社、孔明燈負責人聽得心中動容。
他們怎么就沒福氣擁有這種組員呢,知恩感恩,動心動情,尤其和旁邊那倆一直在掐架的家伙比,叢越簡直就是微胖小天使。
崔戰、周云徽:“……”
死胖子戲太多。
最終,還鄉團負責人還是沒松口,只說回去從長計議。但誰都看得出來,他根本不想放人。所謂回去,不過是當著外人面,叢越又表現得那么誠懇,他不好強硬,唯有先敷衍過去。
然而叢越這邊看似伏低做小,實則態度堅決,即便答應了回去再聊,也不見眼里有真正的動搖。
這事兒恐怕很難善了。
四大負責人里,就鐵血營的心情最美麗了。
他旁邊的這位何組長,既沒和人結怨掐不停,也沒嚷著要辭職,放平日里是正常表現,放今天就是全場最佳,省心得讓人老淚縱橫。
“對了,你剛才說有件事情要和我匯報?”看完了熱鬧,鐵血營負責人才想起來自家被打斷的正事。
何律點頭:“是的。我們這次可以通關四人,其實全靠白組的白路斜,這是一個很大的人情,所以后面闖關如果遇見他,我會盡我所能幫他通關,如果我們不巧被關卡弄成競爭關系,那我會主動放水。”
鐵血營負責人:“……”
大意了,他應該回去再問的!
十社、還鄉團、孔明燈負責人:“……”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就在何律說這番話的時候,遙遠的1999房間內,白路斜打了個噴嚏。
不久前,他才在走廊看完樓下打架的熱鬧,本來沒準備那么快回房間,不過范佩陽找過來了,說想和他進屋聊聊。
白路斜不想和范佩陽聊,只想和范佩陽打,一想到范佩陽的文具樹,他就躍躍欲試地興奮。
范佩陽倒是很痛快,他說:“你幫我一個小忙,我們就可以打。一樓大廳,各樓層走廊,或者房內訓練室,場地隨你挑。”
這態度反而讓白路斜好奇對方想聊的內容了。
結果就是現在,范佩陽站在他的房間里,像一個遮光的大型家具。
“說吧,想讓我幫什么?”白路斜隨意坐進沙發里。
范佩陽沒急著答,而是先問:“你的三、四級文具樹都是什么?”
白路斜字典里從來沒有“保密”一說,如果條件允許,他恐怕會全世界發傳單炫耀自己的實力:“[催眠術]。”
范佩陽點點頭,再進一步確認:“所以你的四個文具樹,依次是[孟婆湯]、[孟婆湯ii]、[催眠術]、[催眠術ii]?”
“嗯,”白路斜隨意應一聲,但很快想到什么,眼里亮起期待的光,“如果你想更直觀了解,我現在就可以讓你深度體驗。”
范佩陽眼里的期待,卻黯淡下去:“所以你的文具樹方向,其實不是記憶,而是更側重精神控制。”
白路斜向來不在乎人心,更沒什么細致的觀察力,竟也感覺到了范佩陽的低落。
可范佩陽只讓這情緒一閃而過,快得像是旁人的錯覺,再開口時,已坦然沉靜:“說回[孟婆湯],你在用它讓目標失憶的時候,具體是怎樣的過程,能看見別人的記憶嗎?”
白路斜展開胳膊搭在沙發靠背上,仰頭若有所思地研究了范佩陽一會兒,慢悠悠地回溯記憶,想到了在神殿時,得摩斯窺探唐凜記憶牽扯出的那些信息,神色漸漸了然。
他勾起饒有興味的笑:“你想讓我幫唐凜解封記憶?”
范佩陽以問代答:“你做得到嗎?”
白路斜歪頭,明明坐在沙發里的他比站著的范佩陽矮了許多,卻自成一派高高在上的范兒:“現在是你求我,你是不是應該配合我的節奏?”
范佩陽靜靜看了他片刻,沉聲開口:“我的確在找能讓唐凜恢復記憶的方法。”
白路斜對于他良好的態度很滿意,眼里好事者的光芒愈來愈濃:“我一直好奇一件事,男人和男人,有滋味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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