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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章 毛球怪

      世界驟然一變。

      病房,單人床,揮之不去的消毒藥水味。

      一個病懨懨的唐凜,靠坐在床上,正試圖拔掉自己的輸液針。

      得摩斯認得唐凜那張臉,卻無法把眼前的人,和那個聰明狡猾的闖關者聯系到一起。

      “你在干什么?”他故意問。

      病床上的唐凜抬起頭,眼里沒一絲活氣:“醫生說我沒救了,何必浪費時間。”

      得摩斯若有所思:“你得了什么病?”

      唐凜指指自己腦子:“這里長東西了。”

      得摩斯:“不能治嗎?”

      唐凜:“位置不好,沒法手術。”

      得摩斯不問了。

      因為他已經得到了全部想要的。

      這不僅是唐凜的恐懼。

      也是唐凜的記憶。

      很悲慘。

      但得摩斯沒有同情,只有失望。

      他以為唐凜會帶給他驚喜。

      結果唐凜僅有的三個恐懼之一,竟然是“死亡恐懼”。

      俗不可耐。

      得摩斯從毛球怪物中抽離,泄憤似的一腳將其踢開。

      黑毛球“嗷嗚”一聲,落到偏遠角落。

      另外兩個似乎被嚇到了,逃得更風馳電掣。

      反正深淵里也沒人看見,得摩斯什么形象姿態都不顧了,挽起袖子就吭哧吭哧追。

      第二個黑色毛球球終于到手。

      世界再變。

      水世界酒店,購物區。

      唐凜坐在落地玻璃前,茫然看外面的深海,眼睛不知是要哭,還是剛哭過,紅通通的,這讓他整個人呈現出一種少見的柔軟。

      得摩斯鬼使神差地放輕了聲音:“你怎么了?”

      唐凜回過頭來,可憐兮兮看他:“范佩陽回不來了。”

      得摩斯:“……”

      在范佩陽書架上都是唐凜,在唐凜這里又聽見范佩陽名字,吃過虧的守關者總覺得這不太像一個好兆頭。

      唐凜:“他擅自離隊去海底洞穴群,現在追擊艇出去了,神仙也救不了。”

      守關者不想打聽。

      恐懼者非要傾訴。

      “我說過很多次了,什么都沒有命重要……”

      “找不回記憶又怎么樣?未來總還會有新的記憶……”

      “可命沒了,就什么都沒有了……”

      “他為什么非要這么固執……”

      守關者扛不住了:“你問我干什么,你去問他啊!”

      唐凜不說話了,就拿著泛紅的眼眶可憐巴巴看過來。

      得摩斯果斷扔掉毛球,回歸淵底,然后確認,他還是喜歡神殿里那個平靜冷然的唐凜。

      一共就三個恐懼。

      連續兩個都有恐懼者本人,連續兩個都是怕死。

      一個怕自己死。

      一個怕范佩陽死。

      得摩斯不想看第三個了。

      可又管不住自己的手。

      “嗷嗚!”

      第三個黑色毛球被抓住。

      得摩斯眼前忽然一暗。

      猝不及防的光線變化讓他適應了好半天,才慢慢看清,自己已身處一間寬敞的臥室。

      臥室沒開燈,月光透過輕紗窗簾,照進房內,隱隱約約映出一張雙人床的輪廓。

      得摩斯咽了下口水。

      這是什么微妙的場景……

      “砰——”

      門被推開了,進來的是唐凜。

      “砰——”

      剛進門的唐凜又飛快轉身,把門嚴嚴實實關上了。

      與此同時,外面響起敲門聲。

      “咚咚咚咚咚咚——”

      每一下都很重,敲得得摩斯都跟著心跳突突的。

      這是什么索命惡鬼……

      “讓我進來。”

      得摩斯:“……”

      很好,是范佩陽。

      “對不起,”唐凜和門外的人說話,有掙扎,有歉意,“我沒辦法給你回應,但我可以保證,你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朋友。”

      門外沉默半晌。

      “沒有朋友,要么回到從前,要么形同陌路。”

      得摩斯聽得有點懵。

      唐凜這是在害怕什么?

      擔心不能給范佩陽回應,到最后就連朋友都做不成?

      所以這個恐懼映射過來,就成了眼前這樣?

      那輕紗幔帳雙人床什么意思?

      難道是唐凜潛意識里想……賣身求朋?!

      壓抑住想在恐懼者心底吶喊“你不要胡思亂想”的沖動,得摩斯丟掉最后一個毛球。

      三個恐懼。

      一個關于自己,兩個關于范佩陽。

      這并不出乎得摩斯的預料。

      畢竟范佩陽心底一書架,都是唐凜。

      但三個恐懼的內容,雖偶有起伏,整體依然平淡。

      配不上他的“特意留到最后”。

      得摩斯跳出深淵,回到山巔,吹著唐凜心底的風,想著等一下的送別詞。

      畢竟是自己曾經看中的闖關者,就算判死刑,也要有些儀式感。

      清風拂面。

      不經意帶來一個蒲公英大小的白團團,也碰到了得摩斯的臉上。

      得摩斯抬手想將其彈開。

      卻在下一秒,墜入一個新的世界。

      那是一輛停在路邊的車,車主人坐在駕駛位,望著擋風玻璃發呆。

      得摩斯走過去,敲敲車窗。

      車窗放下來,車主人轉過頭:“有事?”

      又一個全然陌生的唐凜。

      西裝革履,利落優雅,逢人會帶笑,溫和得恰好到處。

      這不是深淵。

      不是深淵,就不是恐懼。

      那是什么?

      情感?

      記憶?

      得摩斯對一切和恐懼無關的東西不感興趣,哪怕是誤打誤撞進來了,他也應該轉身就走。

      可或許因為他從沒想過,那些奇怪的白團團里還能別有天地,于是鬼使神差,他就往下問了:“你在這里干什么?”

      唐凜苦笑:“心情不好,靜一靜。”

      得摩斯又問:“為什么心情不好?”

      唐凜趴到方向盤上,側臉看他:“有個壞蛋把我的生日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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