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只要看見他和其他男孩子笑哈哈的,父親就會親自過來把他拎回家,讓他練臨摹書畫。
也不允許他和男生做同桌,所以他從幼兒園到高中,要么坐在老師的講臺旁邊,要么一個人坐在最后一排。
甚至還會打電話問老師他在學校和誰玩得好,如果老師說了男生的名字,那么回到家,一頓批是絕對少不了的。
……
他的父親大概希望他最好能和所有的男性絕緣。
不過事實證明他父親的策略還是挺成功的,至少在夏郁大學之前是挺成功的。
夏郁確實如他所希望的那樣,在大學前一個關系好的男性朋友都沒有。
當然,關系好的女性朋友也同樣一個都沒有。
因為父親直接消滅了他跟人做朋友的欲.望。
這讓父親對他非常很滿意,所以在得知他考取的大學宿舍是混宿制、到了大二可以獨立住宿后,更是對他放了心,不再像以往那樣極端地管束他的交友。
但神經質了十幾年的人怎么可能就那么輕易地放下。
他不再妨礙夏郁交友,但卻焦慮起了夏郁一直沒有女朋友這件事,所以一有機會就想給夏郁牽線搭橋,一有機會就要給他做思想工作。
眼下的情形已經出現過許多次,夏郁都記不太清了。
所以他早就習慣了,習慣了被父親責怪,也習慣了沉默,反正他都這么大了,父親也不可能再打他。罵就罵吧。
然而夏郁不吭聲,父親反而更生氣。
他越說聲音越大,前排的司機都悄悄往后視鏡看了好幾下。
一直到車停在了校門口,他才終于偃旗息鼓,閉上了嘴巴,但胸口仍起起伏伏的,看起來還沒教訓過癮。
沉默了一路的夏郁在這時也終于有了動作,不是下車,而是伸出手,在父親的胸口順了幾下。
他語氣有些無奈道:“好啦,都六十多歲的老頭子了,肝本來就不好,就別再生氣了,生氣傷肝。”
他一說話,父親眼睛又瞪了起來:“那你倒是去找個女朋友啊!你找個女朋友我就開心了!”
“緣分的事情強求不來,我還這么年輕,總會找到對象的。好啦,我回學校了,你回去早點休息早點睡,記得吃保肝片。我走了。”說完,夏郁開門下車,朝車里揮了揮手后頭也不回地進了學校大門。
聽到汽車駛離的聲音,夏郁的步伐慢了下來。
他低著頭,任由夜晚的冷風往臉上吹,眼簾微闔,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夏、夏郁?”
前方傳來熟悉的聲音,夏郁從思緒中抬起頭,看見人后他覺得自己降到谷底的情緒有了點上揚的苗頭。
夏郁道:“周鼎?你怎么在這兒?”
來人郝然是周鼎,他不像往常那樣穿著低調,這次他上身穿了件紅色的加拿大鵝,褲子是煙灰色的看不出牌子,腳上的鞋挺明顯,是diorxaj的聯名鞋,大晚上的穿這么惹眼……是要出去做什么?上次酒吧都沒見他穿這么惹眼。
一看到夏郁,周鼎的目光就開始不聽話地往旁邊飄,他摸摸鼻子道:“我去對面買杯奶茶。”
夏郁哦了聲:“可以請我喝一杯嗎?”
周鼎:“?”
夏郁輕聳了下肩:“心情不太好,如果這時候有人請我喝杯奶茶的話,心情應該能變好一點。”
他看著他,輕聲問,“可以嗎?”
可他主要是想去奶茶店看女生的啊……
周鼎默了默,頷首道:“……當然可以。”
還是個緋紅色的夢。
在夢里,白天廁所發生的所有事情像幻燈片一樣在他的腦子里放映。
一幀幀,一幕幕,比他在白天所感受的更加細致。他不光能夠看清自己的神態動作,還能看清夏郁的,不止如此,他還夢到了不一樣的后續。
后續里的他沒有狼狽而逃,而是待在原地,放任了身體的反應。
他故意把一切交給了夏郁。
是他讓自己這么狼狽,是他讓自己產生反應,那么他當然要對自己負責。
夢里的他理直氣壯,兇惡又霸道。
夢里的夏郁乖巧聽話,仰著頭,眼里充斥著水光,眼尾紅紅的,像是受了什么委屈。可他叫不出聲,因為嘴巴被堵了起來,所以沒有辦法求救,只能可憐兮兮地看著周鼎,用眼神祈求他的溫柔。
睡夢中的周鼎眼睛緊閉,額頭熱汗涔出。
他下意識地抱緊被子,晃動的床發出一聲吱嘎。
容易驚醒的他立刻被這個聲音吵醒,一下彈開了眼睛。
他呼哧呼哧地大喘著氣,還未從緋色夢境脫離的思維有些遲鈍,過了兩三秒才反應過來,并且察覺到了身下的冰涼。
表情一下僵在臉上,腦子也進入了宕機狀態,好一會,周鼎才眨了眨眼,低低地罵了聲艸。
然后翻身下床,小心翼翼地進了衛生間。
天快亮的時候,他又進去了一次。
周鼎本來以為自己肯定睡不著了,但六點的時候還是迷迷瞪瞪地閉上了眼,不但睡著了,還接上了后續的后續——他夢見自己和夏郁躺在了一起。
這次驚醒之后,他再沒敢睡覺,睜著眼一直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
醒來的巫樂還沒睜眼就叫了起來:“昨晚誰一直去廁所啊,我感覺我醒了好幾次。”
林凡正在疊被子,聞道:“不是我。”
趙修楠打了個哈欠:“也不是我。”
周鼎從衛生間走了出來,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神色鎮定:“是我。昨晚的烤串太辣,我有點鬧肚子。”
他把昨晚弄臟的兩條內褲都扔掉了,并且在上面蓋了好幾團廁紙。
“我柜里有拉肚子的藥,周隊你要不要?”
“不用,我現在好多了。”
周鼎又道,“我去食堂,你們要不要帶早飯?”
另外幾人異口同聲:“要!”
上課時,難得點人回答問題的老師忽然叫了周鼎的名字,讓他回答問題,但周鼎之前一直在走神,根本沒有聽,還是靠巫樂悄悄把答案告訴他才蒙混過去。
“周隊,你怎么了?”坐在周鼎另一邊的一個男生小聲詢問。
巫樂探出頭替他回答:“周隊昨晚肚子疼了一宿,沒睡好。”
男生點點頭,沒有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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