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嬰!!
喬晚一顆心猛地提了上去。
他說,他是來殺人的。棲澤府這段時間妖氣肆虐肯定和他脫不了干系。身體動作比腦子更快一步,幾乎下一秒,喬晚就沖了出去,她還有很多問題想問他的。
沒想到剛沖出去一步,就被人一把給拽住。
喬晚回頭,對上了裴春爭烏黑的瞳仁。
少年修長的手指緊緊扣著她手腕,問:“你想去哪兒?”
這么一瞬的功夫,在場人都驚呆了!
尤其以蕭博揚最震驚。
他和裴春爭接觸的不算多,但也知道,這魔性格冷淡,眼睛里放不下人,除了穆笑笑和喬晚。
但眼前這個丫鬟,哪里值得他多看一眼的。
像是壓根沒察覺到其他人的震驚,裴春爭眼神沒移開半分,平靜地問,“你想去哪兒?”
岑清猷也愣了一下。
裴春爭扣得更很緊,五指深深地陷入了肌膚上。
岑清猷眉頭蹙了起來:“裴仙友可是有什么話要同辛夷說的?”
穆笑笑也呆了:“裴師弟?”
喬晚面朝岑清猷,恭恭敬敬地回答:“少爺,我剛剛好像看見了個熟人,你們先去,我過會兒就回府!”
也沒等其他人什么反應,甩開裴春爭的手,喬晚拔腿就跑,一路追著那抹黑白分明的身影追到巷口。
蕭博揚鬼使神差地盯著這抹背影看了半秒,下意識地也拔腿追了上去!
喬晚追到巷口,那人影忽然不見了。
消失得一干二凈。
陰暗潮濕的小巷中,反倒漸漸地升起了另一抹人影。
對,是升起。
污水橫流的地上,有一張人皮,慢慢從地上“支”了起來。
漸漸地,像吹氣球一樣,豐盈了骨肉,化為了個人形。
是個皮膚極白,容貌漂亮的少年,眉眼看上去還有點兒眼熟。
少年突然甩出一張人皮,鋪在了地上,往地上一坐,薄唇一翹,嗓音低啞:“這路,不通。”
“想要從這兒過,你得留下點兒什么。”
喬晚往后倒退了兩步,摸出了懷里的鐵錘,往后看了一眼。
巷口的盡頭,是一堵墻,墻角橫七豎八地堆著幾個破爛的籮筐。
收回目光,喬晚看了眼地上鋪著的人皮。
昨天,岑府上的十幾條臘肉,顯然就是眼前這少年的手筆。
喬晚:“留下什么?”
少年翹著唇角,目光肆無忌憚地掃過她臉、胸、手、腳。
“身體倒是好身體,整個的值錢,但若是拆開來賣,那就不太值錢了。”
“天雷鍛體?骨頭不錯,若是拿來當鍛造材料,倒是一把好武器。”
少年語氣不緊不慢的,但卻透著股森森的邪氣,像是浸潤在鮮血里泡出來的,黏膩濕滑得讓人惡心。
喬晚皺起了眉。
岑家、林家,眼下又多了一個伽嬰。
喬晚心里盤算。
這事比她想象中復雜得多。
“你是岑府上的人?”
少年眼一瞥,落在她那繡了岑家字樣的衣服上,突然又笑了一下:“你回去之后,告訴你岑夫人姜柔。”
“當年犯下的債,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我這兒還缺一張皮。”
喬晚心里猛然一悟,總算明白了究竟是哪里眼熟。
少年的容貌一半邪氣,一半清俊。
和昨天晚上她見到的岑向南足足有四五分相似!
喬晚瞳孔緊縮:“你是……她兒子?”
那個桂旗提到過的林家小妖女。
少年有些意外,旋即又慢悠悠地笑了起來,“挺好,沒想到現在還有人記得我娘。”
“不過你記得倒不重要,重要的是姜柔那個賤.人。”
少年瞇著眼笑,笑容幾分邪氣幾分陰毒。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等時候到了,我看這賤人還怎么做出那副虛偽的模樣。”
“畢竟,剝了皮的人,別人見著了,怕都來不及呢。”
裹著人皮一卷,少年身形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但慢了半步。
一只金燦燦的鐵錘攔住了他去路。
少年抬眼,也不惱,“你還有什么事?”
喬晚冷聲:“你要對岑夫人做什么?”
少年旋即就笑開了:“那小賤人當初對我娘做了什么,我這個做兒子的,自然是要一一找回來。”
西南林家的林黎,雖然死了,但還留下了個兒子林清芝,由岑夫人撫養,可惜,這兒子是個養不熟的狼崽子,打心眼里就認為是這女人害了娘,故意見死不救。沒過幾年,這狼崽子就被西南林家給抱了回去。同時還繼承了其母一手畫皮絕活兒,長到了現在。
喬晚道:“你和我說這些什么意思?”
“我娘和岑向南那老匹夫原本兩情相悅。”少年獰笑,“姜柔那賤人偏要插足其中,致使我娘只能委身做妾,低頭一頭,之后,又多加為難。這賤人難道不該死?”
人皮少年,生得漂亮,但現在看起來就像個被激怒了的失心瘋。
喬晚掀起眼皮:“我沒興趣去聽你和你娘的往事。”
“我不會讓岑夫人落在你手上。”
不僅是為了岑夫人,也是為了她自己。
喬晚:“因為你和你娘,一樣惡心。”
少年面色一變,勃然大怒!
“裴師弟?”
\"從前幾天起,就見裴師弟你對這小丫鬟關注甚多。”穆笑笑小心翼翼地盯著裴春爭看,“難道……是有什么隱情嗎?”
裴春爭目光一轉,落到穆笑笑臉上。
穆笑笑小聲:“這一路走來妖氣肆虐,也不知這位姑娘一個人走會不會有什么危險。”
少女臉頰粉嫩如桃。
裴春爭凝了凝心神,闔上了眼:“無妨。”
卻是不再繼續往喬晚離去的方向看了。
穆笑笑心頭略微松了口氣。
不知道為什么,她不太愿意裴春爭多關注那姑娘。
因為這占有欲,穆笑笑略感羞愧,咬了咬嘴唇,轉瞬又給壓了下去。
鳳妄指節緊了緊,沉默不語地撫上了身邊小姑娘的發頂。
這三人之間氣氛多有些古怪。
岑清猷自幼就拜入了妙法尊者門下,禪門講究個禪定,修五感。
雖然敏銳地察覺出來了點兒這男女之間涌動著的暗流,但岑清猷也只是多看了一眼,心里喟嘆了一句男女之情,果真絆人。
卻明智地選擇了什么也沒說,佛珠泠然一響,繼續提步向前。
人皮一展!
窄窄的巷口殺機四伏。
喬晚面色沉沉地拎著金瓜,森白的外骨骼,從指尖一路蔓延,轉眼之間,就將半邊身子包裹得嚴嚴實實。
少年往后退了一步,臉上流露出了點兒驚嘆,心頭的怒意反倒沖淡了不少,眼里閃動了點兒迷戀。
“你是體修?”
煉骨的體修……
太難得了。
這一身骨頭要是抽出來,這皮要是煉化了。
得多美。
還有這具身體……骨肉到時候也定不能白費。
還沒等他感嘆完,喬晚已經掄起金瓜沖了上去!
人皮輕盈靈巧,鐵錘沉重悍狠。
這一路,被伽嬰壓著刷怪,再怎么說,戰技也都有了翻天覆地的長進。
更快!也更敏銳!
少女半邊臉上骨骼森白如雪,眼黝黑平靜。
不論他如何出招,變招,眼前的少女都能更快一步,揮舞著兩把鐵錘,所過之處,交織成了一張綿密的細網,寸寸殺招!
砰!
金瓜深深地陷入墻壁。
少年就地一滾,手上一張人皮,忽纏忽絞,在半空中,和鐵錘咬得難分難解,邪氣沖天而起!
喬晚黑眸沉沉,眼睫撲扇了兩下,忽然笑了。
少年心中猛地升騰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本來還以為你有多大能耐,不過就是個媽寶男。”
“我可不單單是體修。”
鐵錘猛擊而出。
喬晚足下踏出一邊,沉聲吟誦,一邊朗聲高誦著儒修的文章,一邊下手毫不留情。
儒道雙修,劍、體、法并重。
跟著馬懷真屁股后面做事,喬晚所學的本來就雜。
只要好用,就都能拿來用,至于武德和節操,這玩意兒,能用命重要嗎?
自廢筋脈之后,為了補修為這條道兒上的不足,學得就更雜了。
學的是道,嘴上念的卻是儒家的功法,身上那圈兒淡金色的光暈,反倒還有點兒像大悲崖的達摩金鐘罩。
人皮少年一邊甩著人皮,一邊兒想辦法周旋,“大體上走體修這條道的,身上各處都有些難之隱。”
“你是什么?”
人皮一甩,短暫地挨上了喬晚四肢,又收回。
“是……”
少年渾身一凜:“筋脈不足?!”
這筋脈,破得跟個漁網似的,明顯就是后天導致的。
要是讓她補好了筋脈……
這眼前的丫鬟,就是把殺人劍!!
這么一瞬間的功夫,被喬晚逮住了間隙,落下一錘直接將少年掀翻在地。
于此同時,巷口砰砰砰接連爆發出數個兇猛的火球。
火球如金龍呼嘯而過。
喬晚扭頭看了一眼。
巷口逆光處站著個眼熟的白袍青年,袍角和袖口繡著一簇簇竹葉暗紋。
這是蕭博揚的功法——“金龍破”,上次對戰濟慈的時候用出來過。
至于他為什么會鬼使神差地追上來,蕭博揚心里思緒紛亂。
但心頭總有股莫名其妙的感覺在盤旋,這小丫鬟身上有古怪。
他……他就這么自然而然地追了過來,自然而然地丟出了幾個“金龍破”。
巷子里和巷口,兩兩夾擊。
心知這下難辦了,少年趴在地上,被鐵錘砸得嘴里咳出了點兒血沫。
喬晚拎著鐵錘走近。
“你不能殺我。”少年抬眼,“因為我知道養命珠的消息。”
果然就看到了喬晚腳步一頓。
想到剛剛在洞口看見的那抹黑白分明的身影,少年目光閃了閃,抬眼笑道,“你想找養命珠是不是?”
“我給你指一條明路,養命珠就在林家手上。”
“我娘死后,那個老匹夫想救我娘活命,特地偷了姜柔那個賤人的養命珠,帶到了林家。”
“姜柔這個賤人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的養命珠是岑向南那個老匹夫偷的。”
少年伸出手,指了指不遠處一個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