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也沒想到剛踏上臺階就撞上了喬晚。
少年顯而易見地愣了一下。
喬晚當然不會以為裴春爭是特地來找她的。
秉承著如今大家都是陌生人的態度,喬晚披著馬甲,拎著燈籠,公事公辦地回答,“少爺傍晚的時候出了云修院,到現在還未回來。”
裴春爭目光沒什么起伏的,平靜地落在了她身上,嗓音淡淡的。
“我明白了,多謝。”
喬晚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兒突然發現,面前這少年壓根沒有離去的意思。
裴春爭垂著眼,視線定定地落在了她手上。
喬晚手指微不可察地緊了緊,又松開。
易顏丹,改變的只是她的五官,而她的四肢、軀干卻沒有任何變化。
因為喬晚……
沒錢。
這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她身上的靈石,只能支持她變個臉,至于改換身形就實在無能為力了。
這么多年的相處,裴春爭記得她的身形。
一陣夜風吹過,呼啦啦地吹響了院中的菩提葉。
喬晚手里的燈籠晃了晃,抖落了一地不安的昏黃。
裴春爭沉默不語,既不往前也不向后。
畢竟是原書男主角,有陰郁大魔王之稱的病嬌少年,裴春爭的眼,黑漆漆的,像一汪能吞噬人心的深潭。
目光就這么細細描過她眉眼和四肢,像是在安安靜靜地分辨著什么。
把她和記憶中的那個喬晚,重合在一起,又拼成了一個。
空氣,幾乎停滯。
暗潮洶涌,氣氛詭異。
最終,是喬晚先開口。
“這位道友?”
少年纖長的眼睫輕輕一揚,像從回憶中猛地抽離了出來。
目光也跟著毫不留情地從喬晚臉上抽了出來。
看著她的眼神,再度變化。
那是看一個無足輕重的陌生人的目光。
“既然岑道友不在,那我改日再來。”
少年衣擺在半空中劃開了一道干凈利落的弧線,轉身就走。
喬晚提著燈籠在臺階上默默地站了一會兒。
裴春爭在看她的時間里,其實她也在默默地打量裴春爭。
不過喬晚的關注點,和裴春爭不太一樣。
當初在泥巖秘境里,她捅他的那一槍,看來已經愈合,境界好像也有所提升。
和裴春爭一比,她從下山到現在好像還沒什么長進,修為止步在練氣二層。
喬晚擱下燈籠,蹲在地上搓了搓臉。
雖然從昆山過來的這一路上,有伽嬰給她指導,但單純的戰技,要是不結合靈力還是發揮不出它本來應有的威力。
還有就是……養命珠。
要是她能把養命珠找回來,到時候就能順理成章地請岑夫人幫忙補脈了。
但養命珠究竟在哪里,這又是個問題。
就在這個時候,地上的燈籠被夜風一吹,咕嚕嚕滾下了臺階。
喬晚趕緊伸手去撈。
這一撈,忽然察覺出來了一點兒不對。
風里……
喬晚剛伸出去的手,突然頓在了半空,臉色也變了。
風里有血氣。
血氣絲絲縷縷地混雜在夜風里,不仔細分辨根本分辨不出來。
喬晚面色凝重地站起身,循著夜風的味道,走下了臺階,一路走出了云修院。
岑府太大。
這一路走走停停,喬晚在一個月洞門前停下了腳步。
突然之間,身后傳來了一個熟悉的女聲。
“辛夷?”
喬晚迅速扭頭,轉身就看見了個圓臉丫鬟站在她身后,一臉驚訝。
桂旗。
舊怨在前,桂旗看著喬晚,神情也有點兒難看。
“你怎么在這兒?”
“你不是去伺候二少爺了?”
喬晚轉頭看了她一眼,就扭過了頭,“別吵。”
一個大活人,就這么被堂而皇之地無視,桂旗面色變了又變,更難看了。
上回那舊賬還沒算,一看喬晚這德行,桂旗往后退了一步,眼睛瞥了一眼她手心,確定喬晚手上沒拿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之后,略微松了口氣,忍不住張嘴就開始刺。
“怎么?大半夜的一個人在這兒?是惹二少爺不痛快了?”
喬晚還是沒回頭,就留給她一個黑漆漆的后腦勺,但語氣加重了點兒,“閉嘴。”
桂旗胸口氣血一個翻涌,差點沒氣得一個倒仰,緩過神來后,扯著唇角,怪聲怪氣地冷笑。
“喲,現在就已經學會擺譜了?”
“我早就知道你這個小浪蹄子,沒安什么好心,這才來幾天呢,就傍上了大少爺和二少爺。”
“不過是個賤.貨,還真當自己是個什么人物了?”
“我告訴你,剛剛我路過云修院門口的時候,可看得一清二楚。你和個男人避著二少爺,大半夜的在院子里私會,還真以為沒人看見了?”
“我呸。”桂旗越說越起勁兒,啐了一口,咬牙,“不安分的東西。”
她當時看得可一清二楚,喬晚就這么站在臺階前,你看我,我看你,眼神那叫一個纏綿。
說完,桂旗喘了口氣,心里有點兒緊張,又硬是扯著唇角,盯著喬晚背影看。
端看她會是個什么反應。
大不了在這兒撕開了就是。
桂旗痛痛快快地想。
反正她早就看她不順眼了。
但喬晚還是沒吭聲,不僅沒吭聲,還抬腳就要走。
這……這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樣啊。
桂旗一愣,趕緊提步追了上去,一邊追,嘴里一邊嚷嚷,“怎么?!被我說中了,心虛了?!”
“就算心虛也晚了,我可都看見了。”
“你還有什么可——”
砰!
面前人忽然來了個急剎車,轉過了身,桂旗一個踉蹌,毫無防備直愣愣地撞了上去。
這一撞,鼻子上傳來一陣劇痛,疼得桂旗面目扭曲,低呼了一聲。
伸手一抹。
一手的血。
這……這小賤人身子骨怎么長的?怎么這么壯實?
劇痛之中,桂旗倒抽了一口涼氣,胡思亂想道。
嘶——
可真疼。
都撞出血了。
回過神來后,桂旗捂著鼻子,氣得直瞪眼,死死地盯著喬晚看,心里更恨了。
看她不剝了這小賤人的皮!!
但面前少女還是沒什么反應,甚至都沒看她。
或者說——
視線從始至終就沒落在她身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