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夫人微微一笑,“就讓辛夷她……去二少爺屋里吧。”
頓時,喬晚腦袋里也有幾個大字,轟地一聲砸了下來。
完了,白忙活了。
好不容易才見到了岑夫人的人,怎么可能就止步在這兒?
喬晚馬上蹲下來行禮,抬眼真摯地看,神情看上去有點兒猶豫,“夫人,奴想留下來伏侍夫人。”
沐芳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主人發話,哪有下人插嘴的道理。不過見岑夫人沒什么表示,沐芳也就眼觀鼻鼻觀心地沒開口。
岑夫人莞爾一笑,笑容很友善。
似乎沒想到面前這小丫鬟,竟然敢主動開腔。
“你不想去二少爺的屋里?”
她一笑,臉色看起來就更加蒼白,捂著嘴一連咳嗽了兩聲。
喬晚趴在地上,“奴想留下來伏侍夫人。”
“哦?”岑夫人有點兒納悶,“你為什么想留下來伏侍我?”
喬晚:“因為……因為夫人長得好看,人也溫柔。”
沒誰不愿意聽奉承的話,就算岑夫人也不例外。一聽這話,彎起細細地眉眼笑了起來,慢條斯理地和喬晚在這兒扯皮。
“難道二少爺就不好了?”
喬晚:“二少爺好雖好,可是……可是我更喜歡夫人。”
“一見到夫人就喜歡,打心眼里喜歡。”
岑夫人嘆了口氣,微微笑了笑,“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這兒確實用不了這么多的人,你去伏侍二少爺罷。”
“放心,二少爺長得好看,人也好。”
說完,微微一笑,又低頭拿起了桌上的佛經看,顯然是已經下定了決心,不再多說了。
沐芳一看,馬上就明白了岑夫人的意思,拎著喬晚乖巧地退了出去。
喬晚垂死掙扎,依依不舍地看了眼主屋,“沐姐姐,我真不能去伏侍夫人嗎?”
沐芳拎著喬晚往外走,“夫人這也是為了你好,夫人讓你去你就去,管那么多干什么。”
“你看這府上那么多人想去伏侍少爺還去不成呢,得了,”沐芳伸著手指在喬晚腦門上戳了一下,也笑了,“你就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
“走罷,我帶你去二少爺屋里。”
岑清猷就住在岑府西邊兒的“云修院”里面。
院里種了棵參天的菩提,四季常青,樹蔭濃密。
喬晚被沐芳領過去的時候,沒見著二少爺岑清猷的影子,院里只留個了小廝如鏡伺候。
也是“云修院”里唯一一個下人。
自從二少爺岑清猷拜入妙法尊者門下之后,整個就像變了個人,從前的岑清猷,岑家二少爺,那是錦衣玉食捧出來的,但當了和尚之后,就開始每天吃齋念佛,不僅不穿那些錦羅綢緞了,連仆從也不留一個。
如鏡從小就跟著岑清猷伺候,就是唯一一個留在岑清猷身邊的小廝。
作為享有了這岑府上頭一份殊榮的小廝,如鏡表示,痛苦并快樂著。
首先,其他人要想在岑清猷身邊兒使勁兒,必須要經過他,但只有他一個人伺候著,有時候還真忙不過來。
此前,如鏡還曾經旁側敲擊地問過自家少爺,要不要找幾個丫鬟來服侍。
他一個男人,做事畢竟沒姑娘細心。
但岑二少可能是打定了主意不近女色,硬是打回了他這個建議。
一想到這兒,如鏡就大感悲催。
岑二少這反應就跟丫鬟要來奪他清白似的。
這又不是通房丫鬟,至于嗎?!至于嗎?!
一見岑夫人身邊的沐芳踏入了“云修院”如鏡趕緊迎了上來,喊了聲,“沐姐姐。”
目光一瞥,看了眼沐芳身邊跟著的樣貌平平的小丫頭,心里咯噔一聲。
“這……這是?”
沐芳讓開一步,把喬晚提了出來,笑道,“這是夫人撥下來的丫鬟,叫辛夷,以后就讓她跟著二少爺伺候了。剛來,什么都不懂,你多多擔待。”
等沐芳一走。
如鏡看著喬晚陷入了沉思。
眼神從喬晚鼻子、眼睛、眉毛上掠了一圈兒。
樣貌嘛,平平無奇。
究竟是怎么過五關斬六將,戰勝了“女妖精”們,得了夫人青眼的,還得存疑。
最近這幾天棲澤府不太平,好端端的突然間妖氣四溢,到處都有妖魔作祟,岑清猷一大早就出門除妖去了,回來之后,要是看見屋里多了個“擾亂禪心的女妖精”,也不知道會是個什么反應。
如鏡:“叫辛夷?”
“這樣,我先帶你轉一圈,熟悉熟悉,之后你該做什么,等二少爺回來之后再另行吩咐。”
喬晚欠身,“多謝如大哥。”
顧念喬晚畢竟是初來乍到第一天,如鏡也沒給她真安排什么活兒。
但喬晚自己拿了塊兒抹布擦桌子去了。
從里間擦到外間,把整間“云修院”上上下下都打掃了個一遍。
看著喬晚忙忙碌碌的身影,和這樣貌天翻地覆的云修院,如鏡陷入了人生中最艱難的抉擇中。
只要不是對二少爺別有用心的。
如鏡撓撓頭。
那他就幫著留下來。
要是……真對二少爺別有用心。
如鏡掙扎了一番,沉痛地想。
那他只能放棄了。
二少爺啊,小的,對你真是忠心耿耿。
等到傍晚時分。
岑家二少爺,岑清猷,終于踩著一地的斜陽,回到了“云修院”。
一踏進院里,顯然也被院子里這新面貌給驚了一下。
整間“云修院”從來就沒這么敞亮過。
岑清猷面色驚詫,額間的菩提額飾也震了震,腳步一頓,嗓音溫和,“如鏡?”
年輕的小廝趕緊從屋里迎了出來。
喬晚擱下抹布:“是二少爺回來了?”
喬晚站在門框后面,往外看了一眼。
少年站在一地斜陽中,驚訝地問,“今天這是怎么回事?”
院子里的花草都被人仔仔細細地修建了一遍,走廊擦得干干凈凈,在斜陽照射下,蹭蹭地反著光。
對自己貼身小廝有著深刻的理解,岑清猷顯然并不會以為這是他干的。
如鏡笑得有點兒尷尬。
“少爺,夫人那兒剛剛撥下來一個丫鬟。”
“丫鬟?”
岑清猷忽然不說話了。
目光看向了主屋門框。
喬晚跨過門檻,下了臺階,走了過來,欠身,“拜見二少爺。”
“是你?”
顯然,岑清猷還記得前幾天在廊下那一面。
驚訝之后,臉上就流露出了點兒歉意,“我這兒用不著丫鬟伏侍。”
一天相處下來,別說,如鏡還挺喜歡這個丫頭。
最主要的是手腳勤快,話不多。
見狀,趕緊上前替喬晚說話。
“少爺,這是夫人那撥下來的。”
岑清猷無奈地嘆了口氣,“我既為禪門中人,怎可叫女施主來伺候我。”
如鏡痛苦捂臉,“可……可是,少爺你都拒絕百八回了,這再不要,回頭夫人那里就該傷心了。”
“而且,天都這么晚了……哪能就這么趕出去呀……”
畢竟是母親。
之前婉拒了這么多回,現在再拒絕未免有點兒說不過去。
岑清猷臉上露出了點兒顯而易見的為難之色,只好略點了點頭,“那……那便暫且在云修院住下罷。”
說完,還沒往抬頭看了眼喬晚,“麻煩你了。”
喬晚有點兒受寵若驚。
但少年已經轉過身,踩著布履回到了主屋。
上崗第一天的晚上,喬晚老老實實地站在屋里,等著吩咐。
之前在昆山的時候她就經常這么伺候周衍。
周衍坐在桌前翻看劍譜,做徒弟的,隨侍在側。
伺候人這種事,喬晚算不上手生。
但坐在桌前的少年,顯然有點兒不太習慣。
大悲崖都是男人,一個姑娘就這么低眉順眼地佇在這兒,就算不吭聲,他也不太自在。
岑清猷擱下手里的一卷經書,又拿起來看了一眼,看了一眼之后,又放下,最終轉向喬晚露出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溫和微笑,“這兒不用你伺候,下去罷。”
喬晚也不啰嗦,行了一個禮,乖乖地退了下去,出屋外面,站著去了。
眼觀鼻鼻觀心,站得挺直。
過了一會兒,喬晚就聽見了屋里傳來了少年淡淡的嗓音,和如鏡兩個一問一答。
“母親那兒是怎么說的?”
“沐芳姐姐說,少爺你這兒沒丫鬟伺候,夫人她不放心。”
“這又怎么了?”如鏡撇撇嘴,“又不是通房丫頭,會敗壞少爺你修行。”
少年輕斥:“別胡說。”
普通丫頭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