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自己當時送往清韻樓的藥,差一點就要了拓跋闌的性命,嶼箏心下不免一緊,捏著大氅的指骨微微發白。幸而,幸而他沒事。這樣的念頭方從心間一閃而過,嶼箏自己也嚇了一跳,到底是從何時開始,她的眼竟也習慣追隨著他。看著他在燈下蹙眉沉思;看著他抿起唇角翻閱文書;偶爾也會迎上他剛好投來的目光,而每每此時,他總會輕輕一笑,溫柔低語:“快歇著吧......夜已經深了......”
嶼箏已經開始習慣在他的陪伴下沉沉睡去,而每每睜眼時,那還氤氳著煙氣的燭火告訴她,他不過剛剛離去。他的氣息似乎還在帳中殘留,嶼箏時常蜷在被中發怔,她曾經無數次幻想過的,也不過就是這般簡單長久的陪伴。而那個男人沒能給她的,拓跋闌卻靜默著都給予了。
有時候,她不免也生出這樣的錯覺,她是他的妻,而他是她的夫君。只是腹中胎動傳來,卻又時刻警醒著她:她的愛盡數都給了遠在千里之外,重重宮闈中那一襲明黃龍袍的男子。然而心傷殆盡,她能擁有的只有腹中這個孩子。還有什么能夠奢求?拓跋闌已經給了他們所能給的最好的保護......
輕然嘆了一口氣,嶼箏收回視線,卻驚覺慕容靈的目光寒冰一般直射而來。心念一動,嶼箏想本能地躲避慕容靈的視線,略一猶疑后卻神色沉定的迎上了她的目光。
慕容靈顯然沒有料到,嶼箏會這般坦然的與她視線相對。還未做出反應之時,便見身側的拓跋闌策馬上前,俯下身似是對嶼箏低語了幾句。嶼箏的臉上隨即綻出了清淺的笑意。那樣的笑容,讓她在這樣的冬日暖陽中,整個人都熠熠生輝。
貝齒緊咬,慕容靈握緊了手中的韁繩。正欲策馬上前催促,卻聽得拓跋雄幾聲厲咳傳來。循聲看去,只見拓跋雄蒼白的臉色因為厲咳而微微泛起一絲潮紅,身骨在馬背上輕晃著,顯得十分虛弱。慕容靈微微咬了咬下唇,有些歉疚地低下頭去。她知道拓跋雄之所以如此,皆是為了救墜落山崖的她......
“王爺咳得厲害,瞧這情形,今日怕是不能冬獵了吧?”慕容楓驅馬行至拓跋雄身側,輕聲詢問。
拓跋雄手指抵住下頜,露出歉意一笑:“慕容族主說的是呢!看樣子,今日不能同二位族主毫升較量一番了......”說罷,又是幾聲斷斷續續地低咳。
“好說好說!”宇文百里見狀插話道:“來日方長,王爺還是緊著身子才是!”
拓跋雄微微一笑,繼而將馬驅至拓跋闌身側:“大汗,時辰不早了......”
拓跋闌看向他,關切叮囑:“你既是身子不適,就留在帳中歇息吧。”說著他看了嶼箏一眼,復又道:“正好你在此處,我也能安心些......”
話語落定,拓跋闌將手中韁繩一拉,隨即朝著眾人揚手一喝:“出發!”但聽得號角鳴響,呼聲震天,馬蹄騰踏,翻涌起的雪沫與旗幟交織,棃麻草原頓時歡騰一片。
望著眾人遠去的身影,芷宛伸手將嶼箏的大氅攏了攏道:“主子回去吧,這里風寒。阿夏姐姐想必已經熱好了牛乳,等主子回去用呢......”
察覺到冷冽的風吹來,嶼箏亦是微微縮首,朝著躍下馬背的拓跋雄盈盈一禮,便轉身朝著帳中行去。
一如芷宛所,帳中的小火爐上煨著熱熱的牛乳,奶香四溢。只是卻不見了阿夏的身影。芷宛雖略覺得有些疑惑,卻也不作細想,只上前去欲將爐上的牛乳倒進碗中。不料卻低吟一聲:“咦?”
“怎么了?”嶼箏緩緩在榻旁落座,隨著腹部愈發明顯,她的行動不免也遲緩了起來。
芷宛一手端了碗轉而看向嶼箏道:“這牛乳怎么較往日少了一大半?”
話音方落,二人忽然聽到帳中傳來悉悉索索的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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