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珩溪一時心神恍惚,目光搖曳不定。然而也不過是短短片刻,他看向自己的母親,眼神逐漸安定:“我不會再相信母后,我知母后心中所想,可是……我斷不會對皇位有任何念頭!”
話音一落,楚珩溪拂去太后緊拽著衣袖的手,便要離開。
“溪兒!”太后厲喝一聲,緩緩轉過身,看著已走到殿門前站定的兒子,隨即淡淡說道:“母后會證明給你看,你所愛的一切,都是被他親手斷送。到了那個時候,再由你來決定,到底該如何做……”
楚珩溪的身影微微一頓,便大步離開了玉慈宮。
太后只覺得渾身的氣力被一并抽去,癱軟了下來……
卻說皇上離開玉慈宮后,徑直往清寧宮去。皇后明落蘭正在午睡,卻聽得芙沅來報,急急起身,正坐在妝臺前梳妝打扮,便見皇上已大步邁入殿中。
“臣妾參見皇上……”明落蘭急忙起身行禮,卻見楚珩沐大步上前將她扶起。
“朕說了,皇后無須多禮……”楚珩沐淡淡一笑,看向眼前的女子,青絲垂肩,略顯倦容,一雙眼似是云煙氤氳,飄忽不定,讓人捉摸不透。
雖說明落蘭是父皇為他挑選的,可楚珩沐也并非對她毫無感情可。眼前女子這低眉氤氳的眼神,也足以讓他掛懷。
“皇上怎么這個時辰過來了……?”明落蘭看向皇上,神情中頗有些受寵若驚的意味。
而偏偏是這樣的神情,讓楚珩沐的心微微一動,伸手輕輕撫上皇后垂落的青絲,語氣眷帶溫柔:“朕有些日子沒來了……”
“臣妾知道,皇上是政事繁忙……”明落蘭輕然應道,溫婉淑儀。
執了明落蘭的手,楚珩沐落座于榻上,注視著眼前薄施粉黛的女子。與其他明艷美麗的嬪妃不同,皇后明落蘭亦如她的名字,靜默地在這清寧宮盛開,散發著持久而不易飄散的清香,讓人忘之不能。
許是楚珩沐的目光顯得灼熱,明落蘭頗有些害羞地低下了頭。她雖貴為皇后,可皇上留宿清寧宮的日子卻也屈指可數。這樣的深情的注視更是少有,這讓明落蘭臉上飛起一片紅暈。
可是偏偏是這樣一副嬌羞的模樣,卻讓楚珩沐心中微微升騰的情動淡去了些許。太后的話忽而浮現在耳邊。明落蘭這樣的脾性,莫說擔不起皇后的位置,即便是明相女兒這身份,對她而,似乎也是一種負擔。
楚珩沐暗自嘆了一口氣,心中的波動微微平定,這才覺得殿內缺少了些什么。看向殿中空蕩的花架,他柔聲道:“前些日子朕送你的鸚哥怎么不在了?”
明落蘭一聽,神情驚慌,急急起身道:“皇上恕罪,臣妾愚鈍,那鸚哥吃多了食,故而……”
看著明落蘭小心翼翼的神情,楚珩沐有些索然,他不知道皇后在怕什么,仿佛只要他每次近身,皇后便總是一副小心謹慎的模樣,生怕自己說錯了什么,做錯了什么。實在是一絲魄力也無,這也是楚珩沐為何不愿來清寧宮最重要的原因。
“罷了……”楚珩沐開口,語中已帶了些許淡然:“不過是一只鸚哥而已,死就死了吧!何必這般驚恐,朕又不會責備你……你若喜歡,朕讓珍獸苑再送來一只便是……”
“多謝皇上……”明落蘭應道:“只是臣妾怕是又會如此,還是不必了……”
楚珩沐微微一怔,便道:“也好,免得惹你傷心……”
感覺到握在手中的玉骨冰肌微微生涼,楚珩沐只覺得心中的暖意也漸漸淡去,緩緩松開了明落蘭的手:“朕還有些折子要瞧,先回紫宸殿去了……”
明落蘭起身拂禮:“臣妾恭送皇上……”
看著明落蘭跪在身側的溫順模樣,楚珩沐心中一涼,便大步離開了清寧宮。
直到皇上離去,芙沅才上前攙扶起皇后道:“娘娘這是何苦,皇上難得來一次清寧宮,娘娘卻是這般冷淡,只怕日后,皇上也不肯來了……”
明落蘭緩緩起身,在榻上坐定,波光氤氳的雙眸已是一片冷然之色:“皇上來又如何?不來又如何?只要皇上還需要本宮,本宮自會坐穩了這位子。何必要卷入這宮中的爾虞我詐,你死我活中?不如做個庸人,樂得清閑自在。更何況,本宮絕不會為一個不愛的男人費盡心機,即便他是皇上……”
芙沅在心中暗自嘆息,看著皇后的面上,冷淡的神色愈勝。
清寧宮,在這個冬日里,比其他各宮更為冷寒。而比清寧宮更冷寒的,卻是人心……
卻說皇上離開的清寧宮,并未折回紫宸殿,而是朝著奉元殿行去。
奉元殿內的藏書館,謹德緩緩推開殿門,看著皇上踱步邁入,又輕輕將殿門閉合。
藏書館中并無火爐,即便是披著大氅,楚珩沐也感到徹骨的寒意緩緩襲來。篤定的步伐在藏書館的木閣地面上發出沉重的聲響。
片刻之后,書架后閃身走出一人。疾步上前,跪在了楚珩沐的身前:“奴婢參見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