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師拎著小藥箱匆匆趕來,自上次謝青郁被衛澧打傷,趙羲姮就建議在府中聘請一位醫師常駐,畢竟人總有頭疼腦熱,請一個有備無患,也省的府里的人總往山下跑了。
趙羲姮惜命,萬事把自己的身體放在第一位,覺得自己也是吃冰吃多了導致月信推遲,于是痛快的將刨冰舍棄,賞給了下面的侍女們。
雞皮鶴發的醫師將帕子墊在趙羲姮手腕上,捻著自己下巴上一撮花白的胡子,微微閉眸,老神在在的摸脈。
室內一片安靜,趙羲姮嘴里沒東西嚼著,覺得空落落的有些寂寞,于是隨手捻了盤子里的堅果往嘴里塞。
腰果和松子仁兒用五香粉和辣椒面炒的,油滋滋酥脆脆又香香辣辣的。
府醫花白的眉頭皺起,倒吸一口氣,像是遇見了什么疑難,于是挽了挽袖子,露出胳膊,凝重起來。
趙羲姮搓松子兒皮的手頓住,有點慌,將手在濕帕子上擦了擦,看醫師這副模樣,她該不會得了什么病吧,還是什么疑難雜癥?
“先生……”她懷著忐忑的心情開口,醫師示意她噤聲,然后讓她換另一只手來,趙羲姮更緊張了,甚至能聽見自己心臟怦怦跳的聲音。
她僵硬著將另一只手腕放到小枕上,醫師又是一番擰眉診脈,然后徐徐睜眼。
“先生,我不會是得了什么治不好的病吧?”她今年才十六,還得長命百歲平平安安。衛澧還沒死呢,她怎么能死在衛澧前頭?
醫師聞,搖搖頭,語氣輕松的勸慰,“這道不是,夫人放寬心,您沒有生病。不過平日里要少吃生冷,適當運動,但不可劇烈運動。”
趙羲姮這才松口氣,往后一仰依著軟枕,捻了個炒腰果吃,沒生病就好。
“您興許是有孕了,但月份太淺,脈象若有若無,等半個月后,老夫再來為夫人診脈。”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但這四件事中,唯有“生”才是令人喜悅的。主公與夫人真正經經在一起有一年了,有孕實在正常。
這話炸開在趙羲姮耳朵里,不亞于晴天霹靂,她懷孕了?孩子是衛澧的?怎么就懷孕了?
“先生,您別興許,大概多大的把握?”趙羲姮維持著方才的動作,僵硬的一動不敢動。
醫師又摸了摸胡子,思索后道,“八分把握,孕期大約半月有余。”
八分,幾乎已經是確定了。
趙羲姮腦袋里嗡的一下,甚至來不及控制自己的表情,她都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么鬼樣子。
手搭在桌上,復又拿下來落在膝上,然后又放回桌上。
拿了個腰果,再放回去。反反復復的像個土撥鼠。
儼然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
房內圍著的侍女們紛紛向她道喜,嘰嘰喳喳的宛如一群歡快的麻雀。
“等半個月后請先生再來確診一次,就能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主公了。”
趙羲姮心亂如麻,揉了揉太陽穴,“等等,你們都出去吧,我自己一個人靜靜。”
侍女們面面相覷,只以為她是要做母親了太緊張,于是也安靜下來,帶著醫師離開了。
待整個室內都安靜下來,面無表情的趙羲姮忽然一把捧住自己的腦袋嗚嗚一聲,然后抓抓頭發,“我懷孕了?我他媽竟然懷孕了?”
她今年還不到十七,正是妙齡少女,竟然懷孕了,還是衛澧的?
她在此之前壓根兒都沒想過這件事情。
養孩子要怎么養?生孩子要怎么生?教孩子要怎么教?
沒人教她,她也不會。
萬一沒把孩子養好怎么辦?
煩惱一下子接踵而至了,幾乎要將她的腦袋擠破。
問題越來越多,趙羲姮忽然一下子哇的哭了出來,她怎么辦?衛澧就是個狗比,她懷孕了他都不在。算算日子是他臨走的前一天,喝多了的那天晚上。
她眼淚跟斷了線的珍珠似的,不要命的往外淌,趙羲姮眼淚都顧不上擦,哭得眼尾和鼻尖都紅紅的,身體一抽一抽。
她揪著膝上蓋著的小毛毯,維持著一個姿勢有些坐麻了,但動也不敢動,才半個月,醫師說都沒有花生大,萬一她一動掉出來怎么辦?
要是她阿娘還在就好了,肯定會告訴她該怎么辦的。
趙羲姮思考怎么教育孩子之余,忽然想起個事情,萬一衛澧這次真的打仗輸了,死在外頭了,那孩子是不是生下來就沒爹爹了?
嗚,衛澧還說要在死之前掐死她,他們娘倆真可憐。
她哭累了,瞅見小幾上那一疊香香脆脆的炒堅果,一邊抽噎,一邊摸起來吃。
趙羲姮幾乎是在對未來的憂慮中度過了一個下午,最后還是天擦黑了,侍女們擺飯叫她吃飯。她擦擦眼里,拿起小鏡子看了看,里面的人眼睛有些紅腫。
以后應當少哭些,萬一孩子沾染了不好的習氣,生出來是個小哭包怎么辦?
不止是趙羲姮緊張到手足無措,侍女們年紀輕,沒生育過,也十分緊張,生怕趙羲姮走一步都要出什么問題,于是同趙羲姮商量著將飯菜擺到室內的小幾上。
“夫人夫人,多吃魚,聽說吃魚生出來的孩子會聰明。”她們細細的將魚刺挑了,哄孩子一樣勸趙羲姮多吃些。
年輕姑娘們的臉龐上透露著興奮和緊張,一時間令趙羲姮有些懷念小桃。
謝青郁說小桃留在了謝家,想必過得也不錯,如果她在自己身邊,知道了自己懷孕,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