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趙羲姮被吵醒,迷迷瞪瞪中要睜開眼。
衛澧抬手,虛虛擋在她眼前,將那點兒微弱的光也遮上,輕聲說,“沒事,睡吧。”
“嗯。”趙羲姮嗯了一聲,翻個身抱著被又睡了。
她起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侍女說衛澧天還沒亮就走了。
趙羲姮感嘆了一句衛澧現在可真上進,然后把人拋到腦后。
衛澧沒有貓可愛,也沒有買東西能帶給她的快樂大。
“快快快,去不咸,將有名的成衣鋪裁縫都請過來。”趙羲姮道。
“還有脂粉鋪的,首飾鋪的!”
今天真是有的忙了!她好久沒添置過這些東西了。
受到趙羲姮熱烈氣氛的鼓舞,整個院子的氣氛都歡欣起來。
以往在宮里的時候,除卻尚衣局會每個月來為她們量體裁衣,若是有錢了,也能請宮外有名的制衣鋪子裁縫進來添時興款式的衣裙,宮外的衣裳往往設計更新巧些。
但這種待遇,自趙星列死后,趙羲姮便沒了。
侍女將趙羲姮以往的衣服收拾出來,“夫人留幾件這幾天穿,剩下的都教人拿去處理了。”
料子都是好料子,尤其是她家鄉晉陽的料子,千里迢迢帶來的,趙羲姮扔了又舍不得。
“別扔了,給貓貓做衣服。”趙羲姮看向在喝奶的小貓。
衣服都是月白、櫻粉、豆綠、鵝黃等溫暖的淺色調,很適合年輕小姑娘,狗蛋兒雖然是個小公貓,但這么可愛,穿什么顏色都可愛。
不咸城里但凡是有頭有臉的鋪子在今日都被邀請去了長白山下的行宮,行宮來的使者令他們帶上自家店里的好東西,是夫人要選購。
老板們戰戰兢兢,實在想不通自己是哪兒招了衛澧的眼。
一到冬天,各家的夫人小娘子怕冷不喜出門,都會令他們帶上店里的商品上門去,這是很稀松平常的事。但換在別人家平常的事兒,放衛澧身上就不對勁兒了,他們可不認為衛澧這種陰晴不定的人讓他們進府只是為了選購商品。
以往鎮北王還在的時候,逢年過節大家心照不宣都會送孝敬進王府。倒不是賄賂,畢竟鎮北王家大業大也看不上這點兒賄賂,不過是聊表衷心。誰若是不送,或是送的少了,在新一年是要舉步維艱的。
但衛澧也沒給他們暗示說送禮啊?
一眾人戰戰兢兢,被請進了會客用的院落。
院落只裝修了個大框,細節處還十分潦草,但炭火倒是舍得燒,他們穿著外氅渾身熱的冒汗。
侍女們為他們上了茶點,客客氣氣的請他們等著。
“哪位掌柜先來的便先進去罷。”
若打眼望去會發現,這在座的掌柜老板們,十之八九都是女子。
平州對女子約束不嚴,尤其脂粉衣裳做得大多都是女子的生意,女掌柜接洽更方便些。
人群里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子站起來,擦擦額頭的汗,帶著自家伙計進去。
見著笑吟吟的趙羲姮,她一愣,倒是沒想到衛澧這樣的人,真能娶著這么漂亮的媳婦,轉念一尋思,若非衛澧搶親,恐怕這輩子都沒這么漂亮的小娘子愿意跟著他。
“在下恒娘,請夫人安。”
忐忑了一陣,她發現今日沒什么陰謀,真就是趙羲姮想買點兒東西,所以才叫他們來的。
馬上年尾了,最后努力努力,多掙點兒錢,給今年寫個圓滿的結局,且看趙羲姮像是出手極為闊綽的樣子,恒娘開始賣力介紹。
“櫻粉、桃粉、桃紅、朱砂紅、橘紅、正紅、牡丹紅、赤霞紅……什么場合用不同的顏色的口脂,妾身建議夫人都來一套,就算有些色兒冷僻,但萬一真用得著也不至于抓瞎。咱這馬上年尾了,夫人要是誠心要,咱也不要謊兒,就一盒要一吊錢,再送您盒潤唇脂。
這價童叟無欺,可沒賣給過別人,夫人也別往外說,省的妾身不賺錢,若是用好了幫咱家多宣傳宣傳。”
恒娘噼里啪啦帶著一股平州腔把話都說盡了,趙羲姮覺得她做生意真有意思。
“都有什么香味的?”趙羲姮問她。
“牡丹、芍藥、月季、桂花、梔子、荷花香應有盡有,牡丹這香味兒雍容華貴,襯您富貴;桂花香甜熱鬧,味兒跟那秋天暖洋洋的太陽似的,大冬天聞著多舒坦;妾聞見您身上一股子梔子味兒,想必也喜歡梔子,這仨各有各的好,您瞧喜歡什么香給您留什么。
都是揚州謝記的唇脂,鼎鼎有名。她家脂粉和螺子黛也不錯,您若是缺,也一并瞧瞧。螺子黛兩個色呢,純黑的描上顯膚白,灰的顯溫婉。脂粉也細膩,半點兒瞧不出擦了。”
就算在晉陽,宮外的商人將商品帶進宮給她挑選,他們也沒這么多話,都是安安靜靜站在一旁,見她停在那兒,才開始介紹,像恒娘這樣熱情的,還是第一次遇見。
趙羲姮被她游說的云里霧里,覺得這個好,那個也好,一時間下不定決心。
梔子花香的她肯定要,但聽恒娘這么描述,好像牡丹桂花的也不錯,她皺眉猶豫不決。
“夫人,要是實在拿不定主意,便都留下罷。”侍女從旁勸道。
這滿屋子都是黃金裝飾的,還差這一點點買脂粉的錢?
趙羲姮覺得這主意可行,便點點頭,“梔子、牡丹、桂花的口脂各色都送一套來,螺子黛各色的也要,還有脂粉。”
她若是用不完,還能送人。衛澧昨晚可是豪氣的說,“隨便買!”
好大一筆單子砸下來,砸的恒娘喜笑顏開,她萬萬沒想到趙羲姮能這么大方,生怕她反悔,趕緊高高興興點頭,將樣品收起來,“那奴今下午就讓人給您送來,一共是三百兩白銀。”
人一走,恒娘高亢急促的聲音沒了,趙羲姮發熱的頭腦一下子涼下來,一拍腦門,敗家子兒。
像那種煙紫色的口脂,你買來做什么?
算了,就當花錢買開心。
恒娘春風得意出去,旁人扯住她,“當真就是買東西?”
“不信拉倒,好大一個財主呢。”恒娘哼著小曲兒走了。
一旁人嘀咕,“衛澧夫人的錢你也敢收?”
話是這么嘀咕,但心里還是有點兒歡喜,可見衛澧夫人買東西是給錢的。
鎮北王在的時候,子女多,所以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也多,今兒九郎君家小妾的弟媳賒筆帳,明兒又十八郎的表姑家的侄女賒筆帳,都是爛賬。
衛澧他夫人結款還挺痛快,瞧著倒是不錯。
人陸陸續續進去,然后高高興興出來。
趙羲姮喝口水,問,“今兒花了多少錢了?”
“五千兩。”
趙羲姮一愣,“這么多。”
最后裁衣店掌柜帶著繡娘進來,問趙羲姮要做什么樣兒衣裳。
“我的先不著急。”趙羲姮想了想,讓人去衣柜取出衛澧的一套衣裳。
“掌柜量量這身衣裳的尺寸,長短多做出這么一點兒。”趙羲姮用手比出三寸。
“這……若是不量體裁衣,恐怕不會太準。”繡娘有些遲疑。
“沒關系,照著我說得做便成了。”趙羲姮擺擺手。
她又不是誠心給衛澧做衣裳,有兩套表明她心里還是記掛著他的就行。
今天花了太多錢,全是給自己花的,雖然衛澧昨晚說隨便花,但男人的嘴騙人的鬼,誰知道他到底會不會真的生氣,干脆花點兒錢安撫安撫。
不,是敷衍敷衍。
衛澧昨日殺了一個職位不高的將軍,那位置自然就空缺下來了,他提拔了昨日那個百戶。
“你叫什么?”衛澧慣例問,雖然大概率他并不會記住。
“屬下楊澤笠。”
在所有人眼里,這剛被提拔上來的小將軍,便是衛澧心腹了。
有些人天生比別人機會少,但凡有丁點兒機會,便會抓著這一點點的光亮往上爬,去改變自己的命運,好巧不巧,楊澤笠便是這種人。
他年幼喪父,母親賣花供他寒窗苦讀,但如今科舉被氏族壟斷,他才華無處施展,又想出人頭地,于是憤然投軍,但三年里無論如何拼命,也只是做到了小小百戶,難得衛澧能提拔他,對他來說,這就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衛澧看著楊澤笠锃亮眼睛里的火光,心想,若是趙羲姮能看到此時的場景,那便好了。
他站在所有人之上,接受著他們或畏懼,或敬仰的目光。
他殺過許多人,惹過許多人的恨憎和怨毒。
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們擅長為自己的罪行尋找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洗清自己的罪惡,維持君子假象;衛澧則將自己的罪惡放大,他喜歡所有人都對他瑟瑟發抖的感覺,只有這樣,他才是真實活著的,才是摒棄了那骯臟過往歷史,高高在上活著的。
今日衛澧回來的早,趙羲姮聽說他去了書房,沒回院子,也不讓人去叫他,由著他去吧。
“主公,您需要的書,屬下都已經為您找全了放在書房了。”陳若江低頭道。
他聲音略微壓低,更像在說些什么了不得的機密。
衛澧耳垂一紅,撩起眼眸看陳若江一眼,他如何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書?
作者有話要說:買口脂的女主,像極了買口紅的我。質地不一樣,牌子不一樣,就算顏色一樣也想要!
今天去醫院做了點陣激光,臉好疼好疼好疼,要死掉了嗚嗚,碼字的時候都在眼淚汪汪,要大家呼呼才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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