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兒子這般一說,那婦人又見不遠處的云霜他們似乎有要離去的意思,不由得道:“那現在,我們可是要跟著他們?”
可是,人家是去正經辦案的,他們貿貿然跟上去又算什么事?
周郎君卻溫和一笑,道:“這些天舟車勞頓,娘和祖父定然都累了,這件事交給兒子便是,待會,娘和祖父便先進城里安頓下來。
左右我們找人打聽過了,阿嘯現在還在肅州那邊,還沒回來,要去見他也不急于一時。”
婦人聞,忽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真是作孽啊,嘯兒跟咱們是一家人,原本咱們可以大大方方地來探親,哪需要像現在這般偷偷摸摸……”
嘯兒那孩子這些年都不愿意見他們,他們擔心他們說了來夏州,那孩子依然會對他們避而不見,又為了這一路上減少事端,因此一直隱瞞身份,行事低調。
便是找人去打探嘯兒的所在,也不敢做得太明顯,只是大概了解了一下如今肅州的戰況。
婦人——秦式說到這里,更是憂愁了,“當年你出事后,嘯兒顯然愧疚萬分,在我和你爹面前時,都是一副心事重重、欲又止的樣子,我知曉,他是怕我和你爹會怨他……
更別說,當初,我的態度……確實不太好……”
自己好好的兒子突然變成這樣,她作為母親怎么可能不心疼?便是清楚這件事跟嘯兒毫無關系,當初也不可抑制地遷怒了。
她永遠無法忘記,當初看到自己兒子被抬著回家時,那天都要塌了似的絕望,當時還不滿十五歲的少年就是那般沉默地跟在自己兒子身邊,明明站在夏日燦爛的日光下,那陽光卻仿佛與他格格不入,渾身上下籠罩著的是一層濃濃的黑暗。
似乎他自個兒,把自己和外界隔絕開來了。
秦氏也是看著這個孩子長大的,心里頭也知道他年少喪父喪母,這般一路走過來不容易,但那一刻,心里的絕望和憤怒沖破了理智,她竟是直接指著那少年,惡鬼上身了一般崩潰地大罵道:“為何受傷的人不是你!為何我兒要代你受過!為何我兒成了如今這個樣子,你卻好好地站在這里!是不是所有親近你的人都會變得不幸!我兒欠了你什么?他什么都沒欠你啊!”
她忘不了,那個少年當時臉色煞白地看著她,眼中是完全無法掩飾的愧疚痛苦神色,也許還帶著幾分隱藏至深的無助。
這樣的神情,即便是當初他在外流浪了四年,終于被家里的老爺子找回來時,她都沒見過。
那時候,他才終于有幾分像一個才十幾歲的少年了。
秦氏幾乎是在說完那番話的時候,就后悔了,然而,覆水難收,已經像刀子一般拋了出去的傷害,又怎么能說消失便消失?
那之后,秦氏調整好了心態,想努力彌補自己當天的失態,然而這個少年太聰慧了,他似乎完全堪破了她的所思所想,她對他好,他便受著,除了平日里總會似有若無地躲著她,在她面前會格外沉默外,對她的態度完全挑不出一絲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