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定好，關系頗多，這一次王又是親自去了縣里，直接跟徐縣長溝通，表明了想合并建筑公司的想法。

徐皺眉思考，狐疑的看著王：“你們已經并了農機廠，正在并鞋服廠，眼下又要并了建筑公司？是不是跟你們廠里的業務有關系的，你都想并了去？化工廠、機械廠、鋼鐵廠、磚廠、水泥廠、電力、水利……甚至是醫院、學校，你們紡織廠是不是都要并了去？”

“如果可以的話，那當然最好了。”

“王，你是在挖縣里的墻角。真要讓你這么做下去，以后這晉陵還要什么縣政府？你也別要什么建筑公司了，干脆你們紡織廠來縣里搭班子！”徐縣長輕輕的拍起了桌子，表示著他的不滿。

“紡織廠，永遠都是在黨的領導下工作。我們是縣里的企業，受縣里的直接領導。領導，你想的太多了。哪怕就是真像你說的那樣，我們并了縣里的所有公司，也絕對是需要政府領導工作的。”

“你能讓縣里領導，那才能領導的了，你不讓領導，這縣官就做不了。宮書記能領導你嗎？你讓他領導嗎？”

見王哈哈笑，方才好像還有點兒生氣的徐縣長也笑了起來，伸手虛指王，拿了桌上的煙，自己點了一支，剩下的扔給了王。

他說道：“現在你們是市里的典型，省里也有關注，我們這個窮地方，能有這么一家賺大錢的，帶動了咱們晉陵的發展，這不容易。你給我透個底，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總不能反動、反革命吧？”王搖頭輕笑，“我要建筑公司，就是想要蓋樓，也讓我們的職工實現樓上樓下電燈電話。”

“你們不想著擴大制造能力，引進新設備，趁機多賺錢，反而想著蓋樓享受？我不同意！”

“這是需要一個過程的嘛，蓋樓的錢不是一次性支出的，那樓也不是一天就建成落地的。長久的投入，我們廠目前的效益能夠負擔的，同時也不會誤了提升制造能力的事兒，這是主業，當然不能因噎廢食，自廢武功。”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是過上好日子了，可其他的廠子還熬著呢，縣里也是各處都要錢，你有閑錢，不如……”

徐說了一半，猛的抬頭，直勾勾的看著王，“你們不想把錢給縣里？”

能當官的，腦殘還是比較少的，徐縣長也挺年輕，正經是有前途的人。腦子能轉的過來，想到紡織廠的目的，這不足為奇。

“領導能理解吧？”王笑著說道，“剛才領導也說了我們紡織廠對縣里的貢獻，我們有八百多職工，背后是八百個家庭，哪怕其中相當一部分都是一家人，那也輻射了三千人口。縣里的其他幾個廠子，現在跟我們身后吃飯，這又是多少人？

去年底，不僅是全縣的自行車，糖、餅干、罐頭之類的，都幾乎賣沒了，咱們縣什么時候有過這種事情？因為什么？就是因為我們紡織廠的帶頭作用。

去年時間短，廠里效益還沒有起來太多，畢竟都是人家付的全款，不好提前結算。今年可是一整年，我們上的稅費是不多，但是縣里去年開會，給我們定的上交利潤可是不低，當時我可是一個眉頭都沒皺，答應的干脆。”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小九九，是不是還要把你們紡織廠搞的負債？以后一分錢都不給縣里？”

王就是這么想的，但他不說。

“怎么可能呢，縣長。”王堅決否認，“樓房總是要有的，只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眼下我們既然有了條件，蓋個樓有什么不可以？

而且我們蓋樓，受益的人也不少。咱們縣的混凝土、鋼鐵、磚廠、水泥、玻璃，一大堆的建筑材料相關的廠子都會受益。下邊公社的農民，也能來縣里干活，我們提高一些工價，他們多賺一些錢，日子也好過一些。

另外我們再提高一些伙食，就從縣里買，咱們縣相關的單位，全都能賺錢。這跟把錢給到縣里，又有什么差別？

再說回來，其實我們廠里是不同意并了建筑公司的。為什么？因為并了建筑公司，就要承擔咱們縣的一些建筑任務。到時候縣里看我們富的流油，一方面派任務，一方面不給錢，這上哪說理去？所以大家的意見，還是傾向于我們自己建一個施工隊。

還是我力排眾議，說咱們縣里的領導不容易，各個廠子、公司也難做，咱們就別添亂了，把建筑公司并了。哪怕以后縣里派任務不給錢，只要別太過分，我們也就吃了啞巴虧，都是為了縣里好嘛。”

“少扯蛋，我看你小子就是居心不良。”

“我只是想讓領導早日到更高的位置，去為人民服務，我有什么錯？”

“放屁。”徐縣長搖了搖頭，“王啊，你別跟我裝傻，要知道，這個口子一開，再想收回來那可就千難萬難了，我就是升的再高，也擋不住晉陵的官戳我的脊梁骨。”

“那都是庸人，他們只想著要自己手中的權力，還是土皇帝思想，這樣的官，他說話我也不聽。”

王說道，“領導，為官一任，造福一方。你在晉陵，紡織廠崛起了，職工日子過好了，帶動了全縣的發展，眼下還要帶動農民發展，這都是你領導有方啊。”

“你這是給我戴高帽啊。”

“領導，咱們也認識幾個月了，我這人你還不知道嗎？從來都是最誠實的，最實在的，我只說真話，只說真心話。”

“我要是不同意呢？”

“領導說笑了，這是多贏的好事，對縣里也好，對你也好，沒道理不同意。”

徐哼了一聲：“別拿我當傻子糊弄，鞋服廠的前車之鑒在那里。今天我要是不同意，怕是等你回了廠里，八百多職工就知道你要蓋樓分房了吧？”

“人民群眾向往更好的物質、精神生活，過更好的日子，相信領導也可以理解。”王哈哈笑。

紡織廠要合并鞋服廠的消息已經擴散了去，并且還透露了廠領導不同意合并，這幾天鞋服廠的職工正在鬧騰呢，已經壓不住了。

鞋服廠是勞動密集更密集的工廠，加起來養了五百多人，這么多人鬧起來，那也不是小事情。

也就是今天三方聯合組成的考察隊伍出發了，在出發之前安撫了一下鞋服廠的職工，說考察了銷路再談合并的問題，還是老祁廠長說的話，他講紡織廠也養不起那么多人，讓大家理解。好話說盡，嗓子沙啞，算是穩住了情況。

要不然這事兒沒完，不并都得并。

“你啊……”

徐笑罵了一句，還是松了口，“合并建筑公司的事兒，我同意了，這幾天找工商局還有建筑公司的人，咱們一起開個會，確定一下具體事項。”

“多謝領導支持。”

“是你自己有能耐，好好干吧。”

徐擺了擺手，示意王可以走人了。

他已經意識到了，王必將尾大不掉。但是現在，對他是有好處的，而且好處還相當之大，于是他也就妥協了。而另一方面，他認為這其實也是一種探索。一個縣的局面，對于國家層面來說，并沒有那么重要，影響不到大局。

王當然也知道，徐縣長已經意識到了，但倆人目前是利益共同，沒什么問題。而他的尾大不掉之處在于，紡織廠壯大以后，縣里是不是還能領導得了的問題。

他們只想集中權力，不像王，他只會為人民服務……

紡織廠要給職工蓋樓，實現樓上樓下電燈電話的消息，不脛而走。

全縣都沸騰了起來，紡織廠內部的職工們又是如何的騷動，便也就可想而知。

這天，王來到生產車間，看到的就是一幫人交頭接耳，嘰嘰喳喳，嗡嗡嗡嗡，無心工作。

眼看著他背著手，站在那里不說話，車間之內漸漸安靜下來。

“都像什么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