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關，汴京城中熱鬧起來，人們都置辦著年貨，一年到頭都得吃用點兒好的。街頭之上，各種的攤販叫賣，人們摩肩接踵，端是繁華。

遠赴京城趕考的士子們，雖不能在家中與親人團圓，但也都是各種的好友同游。畢竟全國出類拔萃的士子都在這里了，交友又是士子必備的基礎素質，所以倒也不覺孤單。同是天涯淪落人，大家互相慰藉。

士子逛街，無外乎看看姑娘，嘗嘗吃食，再逛一逛書畫店、筆墨紙硯店等等。

一伙士子越走越偏，終于是在市場的角落，發現了兩家相鄰的店。一家名為‘王氏香品店’，另一家名為‘’。

這兩家店是兩個極端，香品店的門口停著一堆的馬車，有些一看就是貴婦，有些則是一看就知道是有錢人家的嬤嬤、丫鬟。他們嗡嗡嗡的排著隊，嘴上還要報名號。誰家門庭高，自然的就要排到前面去，捧高踩低的厲害。

士子們湊近了打問一番，得知竟然是鼎鼎大名的王子研究出來的買賣，專門賣給貴人們的，里面的東西隨隨便便就是幾十貫，更甚至幾百上千貫，還有甚么年節限定云云，不明覺厲。

聽聞隔壁的也是王子開在京中的，一伙士子便又走進了書店中。

書店么，沒甚么大不同。挺空曠的空間中，不過是幾排的大書架，還有一方矮桌堆起了一摞子的書。另有一個柜臺處，放著各個品級、型號的筆墨紙硯。全都貼著小竹片，標著價格。

而在書架旁邊，又有十余張桌椅空置著，桌椅皆是擦的干干凈凈。屋內充斥著的，都是油墨和點燃著的香薰味道，深吸一口，真是令人心曠神怡。

店內只有一個老掌柜，和三個半大孩子，一人捧著一本書自顧的讀著。見他們一伙士子進去，也沒什么特別的表示，只是抬起了頭，友好的笑了笑，便又繼續讀著自己的書。

他們如此模樣，倒是讓士子們很高興，就是要安靜些才好。再者賣書雖然是賣，那也是文雅的事情，總不好還要嚷嚷著哪本書降價促銷，太不像話了。

現在這樣蠻好，他們進來看看，安安靜靜的，萬一看中了書，又囊中羞澀錢不湊手，總不至于被店家幾句話捧起來，搞的沒了面子。如此有相中的，錢也足夠，那就賣。不足夠，那就在這里蹭一會兒書，然后走人。

他們都看到了最里面的那一些干凈的桌椅，腦子一轉就知道是給人看書的，桌面上還有筆墨紙硯放著。王子雖說過于牛逼了些，但確是我輩中人，子懂我啊……

幾人懷揣著對王牛逼此舉的認可與滿意，默不作聲的到處看了起來。

有人隨意的翻看著書籍，看著不同印刷精美程度的各種標價。有人去到了桌子那邊，擺弄著筆墨紙硯，結果驚訝的發現，這種一看就是免費給人用的消耗品，竟然都是上品。心下不由的對王的評價更好三分，因為足夠大方。

殊不知隔壁的香品店賣出去一瓶香水，就足夠這里的筆墨紙硯讓人用半年……

有一個士子沒有同其他人一般直接往里走去看，他直接拿起了門口位置的矮桌堆起來的一堆書上的一本。

他皺眉看著封面上的書名，‘王說’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真是閃瞎了他的眼。

這士子又仔細確認了一下，隨即翻開了封皮，進入了序。那是王自己寫的出這本書的初衷，全文誠懇、謙卑，邀請讀書人來發現問題，解決問題，一起完善這一門學問，洋洋灑灑幾千。

再翻到正文部分，開口就是相當霸氣的‘夫天地者……’，直接論述宇宙與人，開篇直接、干脆，且宏大。

這士子手都哆嗦了，不是別的，實在是王太過牛逼了些。他見過王不少次，每一次都是看著王在臺上講著學說，跟人辯論。但是未曾想，王都開始出書了。以前大家還能自我安慰一下，雖然遠遠不如王，但是總也算是同科應試的同輩人。

現在王出書，哪怕是自己開店出的，那肯定也是可以賣出去的，沒辦法，王的名聲太大了。

事實上就他所知，王真的已經有了一些追隨者，雖然不多，但是有。每一次王在外面宣揚學說，都有人在記錄。搞的好像孔夫子一樣，眼看著要搞一本論語的意思。

沒想到王竟是自己出了書，這其實是沒有逼格的，畢竟真正的大佬都是由弟子門徒記述整理，而后成書。

但他也沒有想太多額，而是就站在那里看了起來。

這一看便是許久，直到同行之人拍了他一下，這才回過神來。

“王子當真不凡啊。”

“何出此？”

這士子并不回答，只是手作劍指，在面前的書名上點了點，隨即轉身走向了柜臺：“請問掌柜，此一本王說作價幾何？”

掌柜笑著回應：“九十九文。”

“貴了些。”

“此書乃是活字印刷，紙墨雖非頂好，卻也不差，且字模皆是東家手書正楷。如此定價，已是東家誠意。東家早有說與我，此，不求賺錢，不賠就好。盤下店面之資，我四人養家糊口之資，印刷之資，皆在這九十九文之中，郎君見諒。”

“說的也是，便買一本吧。”士子從兜里掏起了錢。

掌柜笑瞇瞇的接過了錢，順勢記好了賬，隨即轉身從柜子里拿出了一個小盒子，對不明所以的士子說道：“東家的書今日才送過來，郎君是第一位買書之人。東家早已有，這是莫大的緣分，所以準備了一份禮物贈予郎君。”

他推過了盒子到士子面前，接著說，“內里有上品文房四寶一套，另有少爺手書李太白之蜀道難的折扇一把。”

“手書？”

“只此一份！”掌柜含笑點頭。

士子哆嗦著手打開了禮盒，從中找出了一個小盒子內為絨布包裹著紙扇，打開來看著龍飛鳳舞的狂草，最后落了王的款，叩了印章，甚至還寫明了事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