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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零二七章 王言中舉

      科舉,無疑是一件重大的事。對個人來說如此,對朝廷來說亦如此。

      對個人來說,是讀書多年有所成,奔著做官的方向又進了一步。對朝廷來說,則是穩定文人團體,保證人心安定,不斷篩選出合格的官員,保持官僚隊伍健康運轉,也檢驗了各地方以及中央的組織力度。

      揚州城內的客棧,很早就已經開始漲價。

      作為淮南東路的首府地區,作為水陸交通的重要節點城市,單是揚州城內算上流動人口就有二十萬人。算上下邊的幾個縣,還要再多出去二十萬。淮南東路總共三百多萬人,揚州一地就占據了八分之一。

      而揚州州試的場所,自是要在揚州的。往年連考不中的,今年初次下場的,加在一起幾千人,全都涌到了揚州城中,定的還都是三個月的長包,因為要提前趕路過來,又要在此等候張榜出成績,而且不管有錢沒錢,總要交游一番。

      事實上只要舍得下臉面,對于士子最重要的交游活動,其實并不需要花多少錢。不要多高才,只要不墊底,又舍得臉去捧別人,給別人架臺子,富戶家的士子一般都是相當歡迎的,白吃白喝不說,逛青樓的嫖資都能給結了。

      只不過攀比虛榮,沒錢硬裝大頭,這才憑白加重了許多負擔。但不論是裝,還是舔,都為人瞧不起,主要還是一個自我滿足的問題。

      自己花錢,自己牛逼,自己心疼,還要家里老父母老婆孩子吃糠咽菜。舔有錢士子,就要舍下面皮,放掉一些尊嚴,就是自我感覺上確實不太好。

      不過出來混,總得占一樣,要么有能耐,要么有錢,兩樣都沒有,不論怎么說都得舍一些臉的。

      像王就屬于沒大錢的選手,士子交游的消費,以他的身家也不可能支撐的起天天玩。但他算是占了有能耐,參與的都是揚州高端交游活動,他就不用掏錢,還是人們爭相親近的主角。

      “子兄。”

      “子。”

      ……

      這是八月晴朗的天,當然這里的八月是農歷,若換了西歷,大抵是再有幾天八月十五連帶著國慶的長假,但是苦逼打工人們在調休連續上班六七天的時候。

      王背著手慢悠悠的走路,身后帶著小棟梁費勁的提著一個老大的盒子跟著。

      考場外聚集的士子們,都是主動同王打著招呼,這就是王近半年時間積累出來的聲望。很多人沒見過他,但是只要有點兒腦子的,一看這情況,不用旁人介紹就知道他是哪一號人。

      有才就是有才,現如今雖然王名號傳的愈發大,雖說如果這一次沒中舉,人丟的確實大發,但是并不影響人們對他的認可。就憑一句傳唱大宋乃至都去到了遼、西夏、大理的‘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已經足夠他混吃混喝一輩子了。

      畢竟這是最直觀的評判,武將打的某一場戰斗還有爭論,這么打那么打的,旁人都覺得自己行。到了王這里,就那一句詩放在那,誰牛逼誰先寫一句不相上下的出來,然后再笑話王名不副實。

      “好師兄!”

      “王大哥!”

      正在王跟人說笑聊天的時候,兩聲不同的稱呼傳來。他偏頭看過去,正看到歐陽發跟盛長柏,后邊還跟著盛華蘭,以及幾個伺候的小丫頭,還有強壯的家丁護衛。

      王同其他人說了幾句,跟歐陽發等人到了外圍。這里聚集了上千人,都是高談闊論的士子,有的人是真張揚,有的人是緩解緊張情緒,還有的人是真自然。烏泱泱的,對話要靠吼。

      “華蘭怎么也來了?”王笑問道。

      華蘭的妝容精致,一看就是早早起來精心收拾過的。

      她伸手遞出一個荷包,眨著大眼睛:“給你助威呢,這個給你。”

      王接過了荷包,看了看上面的針腳:“針腳細密,一看就是用了心的,辛苦你了。”

      “你喜歡就好。”華蘭笑瞇了眼睛,開心~

      “我看是怕好師兄考不上,盛家伯父不同意婚事。”小胖墩在一邊嘴臭。

      “去。”華蘭沒好氣的瞪著倒霉孩子。

      “好師弟,我看你是皮癢了。”王扯著小胖墩的臉。

      “我是小孩子呀,好師兄,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王莞爾一笑,小胖子跟他混熟了,又被他隔三差五的收拾一番,原本的小大人樣子是徹底的破了功,反而是很有腹黑的意思了,道德綁架用的精熟。

      揉了揉小胖墩的腦袋,又拍了拍盛長柏的胳膊,卻是只看著華蘭說話:“開始進考場了,這里人多眼雜,不太安全,你們都回去吧。左右不過三日,放心,我必中舉。”

      沒有說太多的話,大家都挺熟的,這時候也不必要那么多的廢話。

      王提起好幾層的大盒子,讓小棟梁跟他們回去,轉身就匯入了人流,排著隊的進考場。

      說來也是巧,就在他的身邊,站著的正是劉云。

      “子兄。”

      “靜舒兄就是成竹在胸,站在此處,端是氣定神閑啊。”王隨口捧哏。

      “莫要看為兄的笑話。”劉云搖了搖頭,“早便說了,為兄就是考的太多了,故而心中安定。”

      “這位兄臺,不知可有在下多?”

      王同劉云一起順著聲音看過去,只見在一邊不遠的地方,正是一個看起來四十來歲的中年人,身體干瘦,缺乏力量感,頭發也是隨意的盤起,黑白交雜,雙眼之中滿是疲憊。

      “定是不如的,失敬失敬。”劉云趕緊的放下了手上提著的東西,正經的拱了拱手。

      那人搖了搖頭,喃喃道:“今次再不能中,便罷了,罷了啊~”

      這話一出口,原本周邊嗡嗡嗡的士子們都安靜了下來,這安靜漸次向外傳遞,不過一會兒的時間,就徹底的寂靜一片。

      外圍的人不知道為什么安靜,只是習慣性的跟從。但是王等人這一圈,滄桑、悲傷、悲涼等等的負面情緒,卻是已經溢了出來。

      正當大家悲傷感嘆之時,王突的大聲喊了起來。

      “花開不并百花叢,獨立疏籬趣未窮,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我輩士子,正要逆水行舟,勇猛精進,不懼雨打風吹。我等士子理想,當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如此時候,是必要裝一下的。來一首詩鼓舞士氣,再來個橫渠四句,大家的雞血就打滿了,王的逼也就裝到位了。

      張載這時候還沒有說出這句話來,因為今年二十八歲的張載還沒有悟道。需要在貫通儒釋道三家以后,才總結出了四句話。他的理論大成,還要到以后因為不跟王安石一起變法,知道王安石要打擊他,又知道自己干不過,所以明智的辭官跑回橫渠研究學問,開書院講道。

      這種自提出以后,便為文人至高理想的名句,王是必要說的,這玩意兒,誰先說是誰的……

      王一首詩、一句名,在他用了發聲技巧吼出來以后,考場外面陷入了更深層次的寂靜。但是下一刻,就有人喊了一聲‘好’。

      緊接著,就猛的喧嘩起來,都是對王這一首詩,這一句名的贊嘆,以及涌上了腦袋的熱血。

      不管當官是不是為了天下百姓,因為那是當官以后要考慮的問題。現在,此刻,他們認為王懂他們,道出了大家心中的想法,是的,他們就是這么想的……

      遠處站著沒有走的盛華蘭、盛長柏還有歐陽發都已經驚呆了,一個個的微張著嘴,很是不敢相信。

      都是明白事兒的,王新作的這一首詩非常好,但是那四句話卻是太牛逼了,好像晴天霹靂一般震撼人心,這已經是屬于得道了。

      不過盛華蘭還是比較簡單的,她看著已經為人圍繞著,空出了一大塊空地,正在那空地上轉圈走路大聲講話的王,眼中都是小星星。這是她未來的夫君呢,會發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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