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糊涂!父親怎么突然做出這等糊涂的事情來?”
泰和宮中,聽到內侍捎過來的消息——皇帝當庭大怒,將以江太史和陳演為首的數十名大臣罵得狗血淋頭時,江昭容只覺得眼前一黑,急得差點兒沒暈過去,焦躁地在殿中來回踱步,嘴里急急地念道:“請立太子,請立太子……”忽然停了下來,直直地望著傳話的人,抱著極大的希望問道:“除了請立太子,可還有說起其他事?”
那內侍低頭回道:“回昭容娘娘,朝會上,曾有大臣以延王不是非嫡出皇子不合正統為由駁了陳尚書的話,然而江太史卻又拿出了另一份奏折,說是請皇上冊封延王的生母,就是昭容娘娘您為正宮皇后,如此一來,立延王為太子,就是名正順,再無人得以訐詰。”
江昭容頓時臉色蒼白似雪,手腳冰冷地跌坐在椅子上,道:“完了,皇上這回肯定是真惱了……”別人不清楚,她還能不明白嗎?宇文熙從來就不是一個任由臣子擺弄的皇帝,江父突然聞出的這一碼,說不定已經戳到了宇文熙的底線。想想前頭的蕭家和柳家,收拾起來可是一點都不手軟,想到此,她不禁冷汗涔涔。
那內侍有些不解,見她如此,便道:“娘娘,江太史的話之在理啊。延王可是當今的長子,請立他為太子不是名正順嗎?再說了,江太史也是心疼您嘛,只要您成了皇后,那延王的地位可就是牢不可破了……”
江昭容煩躁地打斷了他的話,道:“皇上生平最恨被人挾持。父親無端端地在朝堂上公然說要請皇上立我為皇后,還要連帶上十幾名大臣,在皇上看來,那不是請立,而是逼立,他不惱恨我們母子就是看在延王的份上。”
“這……”那內侍被說得傻住了。
江昭空深吸了一口氣,吩咐道:“去我父親那兒再探,問清楚這請立太子是怎么一回事。”只望還有回轉的余地。
“是。”
皇帝這一怒,后宮有些門道的妃嬪都得到了消息,拍手相慶的同時不免又對接下來的局勢感到不安。如今有實力角逐那個位置不外乎延王、洛王和鄭王,這延王惹得皇帝生氣了,下面會輪到誰上臺呢?
關于儲位,宇文熙的態度噯昧了許久,以前凡是有大臣要求立后立儲的折子都被他壓了下來。而這一次的發作,或許是一種預兆?
人人都處在猜測中。
沈茉云卻是看向坐在她旁邊優雅喝茶的寶兒,一臉深思,忽然一揮手,待房中侍候的宮女全數退下后,問道:“寶兒,江太史在朝堂上請立延王為太子一事,其中是不是跟你有什么關系?”
寶兒微微抬眸,隨手放下手中的茶盞,笑了:“阿娘是如何知道此事是與我有關的?”
沈茉云說道:“只是我的猜測而已。難道真與你有關?”
寶兒“恩”了一聲,神情淡然地頷首。
沈茉云揉了揉額角,覺得有些想不透,索性問:“你是用了什么法子去煽動江太史和陳尚書?”
寶兒輕描淡寫地說道:“女兒只是買通了江太史身邊的一個幕僚,鼓吹江太史早日為延王和江昭容正名身份,將來得以順當成事。說得多了,江太史肯定動心,只要那些人動了這個心思,再適當地給他們扇扇火,鐵定能燒起來。”
描述的語氣十分云淡風輕,可仔細想來卻又讓人不禁冒出一身冷汗,其中過程更是讓人浮想聯翩。沈茉云張了張嘴,卻發現不知該說什么,最后只能道:“你多注意些,要是讓皇上知道了……”
寶兒笑道:“放心。父皇日理萬機,前線戰事又重,他哪來的心神分在這上面?況且,女兒辦事,您還不放心嗎?”
沈茉云不由得失笑,手指一點寶兒的額頭,戲謔道:“你啊……”心中略有不安,更多的還是放心,如今除了還征戰在前線的宇文琦,她是真沒什么好掛心的了。
寶兒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忙道:“阿娘,前幾日林夫人找上我,說曼娘年齡不小了,待阿琦從前線歸來,他們想盡早讓兩人成親。”
沈茉云怔了一下,道:“為何這般急?”
寶兒道:“曼娘今年快十八了,實在拖不下去,他們想早日成婚定下名份,以免日后生變。阿娘,話我先放這兒了,我對蕭家是看不順眼了,就算曼娘真的嫁給了小弟,也別指望我給他們好臉。”
沈茉云聽得有一絲煩亂,對蕭家也有幾分不滿,兒子還在前線受苦受罪呢,這蕭家不關心宇文琦在邊關過得好不好或者想辦法去打通關節探聽消息,就只會在這里想著如何為自已謀化利益。這樣的姻親,就是蕭曼娘千好萬好,她都不想宇文琦娶進這么一個妻子。這時的婚姻,成親不是兩個人的事,而是兩個家族的利益結合,再說宇文琦還是皇子身份親王爵位,攤上了這么一個外家,就是他再有本事,也能被豬友給拖累了。
“先拖著,此事待琦兒回京后再行商議。”
“哎,知道了。”
因為戰事膠結,宇文熙并沒有對江子期等人做進一步的處罰,仍是如往常般對待,。可官場上的誰不是人精,皇帝這一把火,很明白地表明了他屬意的儲君人選并不是延王,因此眾人的注意力紛紛移到了另外幾位皇子身上。
宇文熙并沒有隱瞞的意思,既然已經選好了人,那么就該帶在身邊調·教了,不然哪天他雙眼一閉,留下一個半拉子的繼承人,對大齊就是一場大禍事。
所以,很多大臣們都發現,皇帝每天都會帶著洛王宇文瑞議事批折子。
風向很明白了。
有人又繼續提出冊立太子一事,宇文熙只回了一句:“待戰事停歇,朕自有主張。”
自此,再無大臣就此事說話了。
進入七月,連是北方捷報傳來,說是北藩大軍被殲六萬,只有數千人馬逃進了漠北,大將軍已經派將領深入追擊,務求一舉擊潰。
半個月后,武陵關也傳來了一樣的捷報,西月盟軍被大齊擊散了大半,退出了周橋關,這一戰算是大齊勝了,可是西月盟軍卻沒有退回去,而是在離周橋關百里外的北源坡地駐扎,似有卷土重來的趨勢。
又過了七天,邊關傳來了另一個消息,瞬間就炸開了京城的那一攤渾水——趙王誤入敵方戰陣,身受重傷,生死未明。
皇帝震怒。
沈茉云聽到消息后,差點暈過去,只抓住宇文熙急急追問:“皇上,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說琦兒不會去前鋒營嗎?為何他會陷入敵軍戰陣?加急文件上是怎么說的?難道琦兒他真的,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