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王一行禮,便在秦允的帶領下,離開了長樂宮,只是腦中還是想著沈茉云那句話。喜歡的伴讀,讓他們進宮來作陪,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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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的官員一批落馬,又有新人替補上去,看得人眼花t亂。沈茉云倒沒怎么關心,沈家是文官,基本上插手不到軍隊中,所以只要沒人腦抽地向寧王投靠過去,可說是安然無恙的。
不過逼宮這種大事,也夠嚇得人心惶惶的,程氏進宮后,一見到沈茉云,就忙問道:“那場禍事,可把我們嚇壞了,就怕你,怕你……”
沈茉云安慰道:“女兒無事,皇上早就有所安排了。”
自從沈時嶼辭官后,身上就只掛著一個光祿大夫的散官文階之號,再無官位和職權。沈時嶼辭官之時是任正三品中書省侍郎,而光祿大夫是正二品,倒也相得,因此連帶著程氏身上的誥命也跟著升為了正二品。
交流了一下對宮變大事的看法,程氏忽然神情一憂:“近來,老爺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我真擔心他……”
沈茉云頓時驚住了,追問道:“怎么回事?不是說讓父親在家中靜養嗎?”
程氏嘆道:“早就靜養了。可是年紀大了,說起來還是那些毛病,他也快到耳順之年,真有,真有那么一天,咱們也還得有個準備。”
沈茉云一頓,抬頭看向程氏那有些花白的發髻,心里說不出的滋味。兩人是結發夫妻,程氏的年齡同樣不小了,會不會……
倒是程氏爽快一笑:“哎,明明是擔心你來著,怎么說起這事兒反惹你更不痛快了。對了,明哥兒媳婦有了身孕,老爺和你大哥知道后,心里都高興得緊呢。”
沈茉云不由得露出一絲笑意,“那可真好。”隨即命人準備藥材,好讓程氏待會帶回去。
程氏沒有推辭,卻是略沉吟了一會兒,有點猶豫地說道:“祁國縣公府,出了點小事,你可聽說了?”
事實上,要不是有宇文琦的這個婚約在,程氏對祁國縣公府的那點破事還真沒興趣。同理,沈茉云亦是如此,眉頭一皺:“娘,您有話就直說吧。”
程氏組織了一下語,便道:“柳貴妃的三妹不是嫁給了祁國縣公的堂侄嗎?那事兒……”指了指建章宮的方向,“事發后五天,柳氏就懸梁自盡了,可憐她一對兒女,兒子還好,熬過這兩年便是弱冠,怎么都有個出路,只是她的女兒,今年未滿十歲,日后恐怕……唉!”
沈茉云聽得連連搖頭,大齊律法,罪不坐連出嫁女,柳氏早已出嫁,柳家的事根本扯不到她頭上。放出來的說法是柳氏懸梁自盡啊,可柳氏的娘家人早就自顧不暇,就是真有內幕,怕也無人給柳氏出頭了。
“不管他們了,聽聽就是。”沈茉云說道,清官難斷家務事,這種事兒,聽聽八卦就是,她們根本就管不來,最多不過一嘆。
程氏點頭:“我不過一說,你知道就行了。”
又聊了好一會兒,沈茉云見時間差不多,便讓素月送程氏出宮。她微微吁了一口氣,端起瓷白的茶盞喝了一口茶水,對剪容說:“你去讓寶兒……”
話說到一半,青絡進來了,行禮道:“娘娘,霍選侍求見,正在殿外候著。”
沈茉云一怔,“霍選侍?”實在陌生,完全沒有印象。
還是紅汐提醒她:“是住在清寧宮偏殿的霍選侍,奴婢記得她是與江芳華起了爭執,皇上一怒之下貶為選侍。這些年一直在清寧宮清冷度日,輕易不外出。”
“哦。”沈茉云有點印象了,霍選侍,姓霍啊……
“娘娘?”見沈茉云陷入沉思,似乎忘了這事,青絡不由得出聲喚了一聲。
沈茉云回過神,點頭道:“讓她進來吧。”
“妾拜見淑妃娘娘。”一進來,霍選侍就給沈茉云行了個大禮。
沈茉云示意青絡去扶她起來,直接道:“霍選侍今日特地來找我,可是有事要說?”
霍選侍剛被扶起來,臉色滿是掙扎,最終卻是一咬牙,又跪了下去,“妾確實有一事想求淑妃娘娘,還請娘娘相助。”
“恩?”沈茉云多少也猜出了霍選侍下面要說的話。
霍選侍深吸了一口氣,低頭說道:“妾的侄女嫁與寧王為嫡妃,夫妻本一體,寧王犯此大錯,她也難逃責任。只是,若是其他事就算了,可這謀逆大事,確實與她無關,她也真不知情,否則早就說與她父親聽,定會呈報皇上以求恩典。安樂候府不敢求太多,只求,能保她一命即可。”
沈茉云看了霍選侍一眼,道:“是安樂候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霍選侍說道:“是安樂候的意思,也是妾身的意思。”停了停,又道,“若娘娘能保得住我那侄女一命,安樂候府就欠了娘娘的一個大人情,日后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沈茉云愣了一下,這話……她想起了沈時嶼,又想起了自已的孩子,為人父母,最痛苦莫過于白發人送黑發人,心中不由得一軟,便道:“寧王暫時還關在天牢,尚未定罪,不過想來也是這幾天的事了,可寧王妃卻只是被軟禁府中,說不定皇上另有想法。這樣吧,我跟皇上提一提,不過,你們也別抱太大希望,完全摘出來是不可能的。說不準,還要青燈古佛一生。”
霍選侍有些失望,可更多還是松了一口氣,忙磕頭道:”只要能保其性命,安樂候府就感激不盡,實在不敢奢求再多。”
落發為尼,軟禁在皇家寺廟,這結局說不上好,可總還是有性命在,好生讓人打點一下,還是能讓霍氏在寺廟中不愁一生。
于是當晚宇文熙來長樂宮留宿時,沈茉云便借機提了一下:“皇上,霍王妃與此事并無多大干系,一并處死未免顯得皇家太近人情,您看霍氏是否可以從輕發落?”
宇文熙說道:“此事確實是與霍王妃無關,不過……從輕發落?”
沈茉云見他并無惱怒的樣子,繼續道:“是啊。您看,將人送去寺廟中,為大齊念經祈福,外人看起來,也說皇家近人情、明義理,一舉兩得。可好?”
宇文熙想了想,覺得不是什么大事,便應允了:“也罷,就送去感業寺中,令其出家為尼,為大齊祈福吧。”語畢,他不由得想起寧王的事,詔令過兩天就會下發,神情一黯,沒了說話的心情。
沈茉云見宇文熙突然變了神情,揣測可能是聯想到寧王,不敢多說,便岔開了話題,扯到別的事上了。
數日后,詔令下發。先是寧王被賜死,貶為庶人,因其無嗣,爵位國除,而寧王妃則念其不知情,免去死罪,令其感業寺出家為尼。然后是柳家被判滿門抄斬,三族全部流放至嶺南。之后又是一群官員,或是要抄家的,或者貶官罷職,或是斥為庶人流放的。
涼王被降為盧國公,貶黜到路州,并讓新上任的路州司馬陳延壽一起陪同上路。
而后宮之中,柳貴妃以貴妃品級下葬,謚“恪”。
有人下去了,自然會有人填上來。
一夕之間,朝堂大換血,就是早就閑仕在家的聞太師,也看得有些心驚,看來皇帝是蓄謀已久啊。
宇文琦寫好了最后一個字,輕輕地吹干上面的墨跡,這才抬頭對聞太師說道:“師傅,我寫好了。”
聞太師撫須一笑,走過去一觀,暗自點頭,嘴里卻是批評道:“不錯,有點樣子了。不過,這一橫用力過盛,在拐彎處過于強硬,折過來時就顯得生硬,不夠流暢,還有這一點,你應該……”
一邊看,一邊點評,挑剔出了所有的問題后,他又道:“回去后,每個字再寫一百遍,三天后交給我。”
“是,師傅。”宇文琦恭敬地垂手說道。
聞太師“呵呵”一笑,宇文琦天姿聰穎、天斌絕佳,可惜生性頑劣,太過活潑,本以為他會耐不過這枯燥的習字,沒想到竟能堅持了一年,期間也不喊苦叫累,實在讓他好生吃驚。
若能堅持下去……聞太師看了看那張臨摹的字貼,不由得說道:“王爺若能一心一意專于書法,日后必成大家!”
宇文琦一聽,卻是仰起頭,說道:“師傅這話,恕我不能茍同。男兒在世,就該在沙場上建功立業,為大齊開疆拓土,揚我天朝之威,如此方不枉世上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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