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少龍睜開眼來,眼前仍是漆黑一片,不辨晝夜,頭腦則昏昏沉沉,還想繼續睡下去。
他是被別人說話的聲音驚醒過來的,初時大吃一驚,以為有人搜捕他來了。及見地道毫無異樣,聲音只來自密室一角,才恍然聲音是由銅管傳下來。
那支銅管既可監聽密室的動靜,那上面的聲息自可由銅管傳下來。
項少龍打著了所余無幾的火折子,然后點燃了其中一盞油燈,銅管赫然入目。
它彼裝在入口側旁,閃閃生輝。
項少龍提起精神,小心翼翼的移到銅管旁,把耳朵貼上去。
冰涼的感覺和人聲同時傳入耳內。
只聽一把男聲淫笑道:“你的身材愈來愈豐滿了,難怪昨晚大王都目不轉睛地打量你。”
一個女子的聲音不依道:“若君上你把人家送給大王,奴家情愿自盡好了。”
項少龍心中叫絕,此女深明男人心理,就算明知和接受主子要把自己送與別人,仍要表現得一副不情愿的樣子。
果然上面房內傳來親嘴纏綿的聲音。
女干撒嬌道:“君上不是得去赴晚宴嗎?竟偏要在這時刻逗人家。”
項少龍一聽下大吃一驚。
假若現在是晚宴的時刻,那自己豈非睡了半夜連一天,少說也有十個時辰亦即二十個小時,怎會這樣渴睡?一時間他忘了去聽上邊男女的對話,逕自苦思。
漩即醒悟過來,知道地道雖有通氣口,但始終是空氣不流通,自己若非給驚醒過來,說不定會因缺氧在睡夢中茫然死去呢。
忽聞“項少龍”三字傳入耳內,忙又傾神細聽。那君上道:“現在滿城風雨,什么大宴小宴都給項少龍鬧得取消了。大王有令,凡窩藏項少龍或知情不報者,均要抄家滅族,哈,沒有一條死尸比項少龍更值錢了,只尸首就可得賞五百金,累得人人都在找尋這家伙。”
女子道:“奴家看他早已離城遠去了,否則為何整個大梁給翻轉了過來,仍找不到他半根毫毛呢?”又嘆道:“這人真厲害,要來便來,要去便去,誰都莫奈他何。”
那君上陪她嘆了一口氣道:“他就走得輕松容易,卻累死了范大人,今趟抓不到項少龍,所有罪責都到了他這城守身上去。剛才他才來央我向大王說情。現在大王氣在頭上,我才不會笨得為他惹禍上身。”旋又道:“項少龍來得真不是時候,累我錯失了欣賞鳳菲的精彩表演,明天她便要到齊國去,不知何時才會回來呢?我明天定要去送行。”
項少龍這才知道三大名姬之首的鳳菲刻下正在大梁,心中一動,再無心聽下去,離開寶庫,溜了出地道,藏到了后宅的山林處,好呼吸一點新鮮空氣。
外面果然是日暮時分,還下著綿綿鈿雪。
吸入了大量新鮮的空氣后,項少龍腦筋回復靈活,仔細思量。
現時大粱唯一安全的地方,就是這條地道,但若再給人發現,就休想脫身。
龍陽君顯然仍未將見到他的事泄露出來,否則剛才那君上不會不提。不過盡管如此,對他仍沒有什么幫助。
他又想起鳳菲。
這位風格獨特的美女,若肯幫忙,說不定可帶他離城。
但由于他們只有一面之緣,交情淺簿,她會否冒生命之險來救他呢?最頭痛是他根本不知她住在何處。
且縱是知道,但要偷到她閨房去亦非易事。一時想得心亂如麻,突有犬吠聲自后院處傳來。
項少籠嚇了一跳,急忙鉆回地道去,憑著記億推度上面屋舍形勢,由其中一個出口闖了上去,來到一座四合院中間的花園里。
這四合院就只前堂亮著了燈光,東西后三廂都是黑沉沉的。
項少龍估計巡宅的惡犬這時仍關在后院未放出來,遂安心活動。
憑著鉤索和敏捷的身手,他一口氣越過了數重房舍,避過了幾起婢仆,先到膳房趁沒有人在偷取了足夠的食物,又拿了一壺熱茶,才溜回地道里,醫好肚子后,斗志又回復了旺盛。
無論地道或大粱,都是不宜久留。
但問題是他仍沒想出可安全離開的辦法。
當魏人在城內城外遍尋他而不得時,定會猜到他是在某一隱蔽處躲起來。
魏朝不乏才智之士,龍陽君本身便是非常精明的人,遲早會想到這幢樓,項少龍曾逗留過的信陵君故宅,亦會想到宅下會有未經被發現的地道。自己偶而潛出來偷一餐半餐菜飯或點心果腹,該不會出問題,但長此下去,定會惹起懷疑。
有了這兩個顧慮后,他下了決定,必須在兩日內離開大粱,否則就可能永遠都不用走了。
肯定寶庫上的臥室無人后,他又偷了上去,翻開箱子,取了一套御寒的斗篷及厚袍衣物,正要離去時,房外面足音傳來,接著是有人在廳中坐下談笑的聲音。
項少龍心中一動,移到門旁,拉開少許,透過隙縫往外重去。
一看下不由大吃一驚。
外面坐了三個人,另有近十名似親隨一類的人物,人人隱透緊張神色。
其中一人赫然是龍陽君。
他臉色蒼白,驟然間似若老了幾年的樣子,形神憔悴,再不像以前般“嬌艷欲滴”了。
另兩人一是身穿武服的將軍,一為大夫服飾的中年男子。
那將軍首先發道:“今趟我們來找平丘君,實是為了搜捕項少龍的事。”
項少龍心中一寒,知道龍陽君已猜到自己躲到這里。
那平丘君大訝道:“范將軍找項少龍,為何竟會找到這里來呢?”
他一開腔,項少龍便認出他是早先在臥室和姬妾胡混的男人。
他們不在大廳見面,反避入內廳,不用說是怕泄漏風聲。
那等若說他們推斷到自己藏在地道里。
可以想像這大梁城守范將軍,必已派人把整個信陵君府團團圍了起來。
不過他仍不太擔心,因為這地道的出口在后山的密林里,遠離信陵君府,絕不容易被發覺。
龍陽君嘆了一口氣道:“苑將軍敢以人頭擔保,項少龍仍未離城,假如他仍躲在城內,那最有可能就是藏在這里了。”
項少龍聽他說得有神沒氣的,知他因為要逮捕自己這個“老朋友”而飽受折磨,不禁心中也陪他嘆氣。
平丘君色變道:“沒有可能的。我早曾著人把府內每寸的地方都撤底里查過,若他在這里,絕瞞不過我們,更瞞不過狗兒靈敏的鼻子。”
范將軍道:“我們曾問過信陵君以前的手下,證實了項少龍當日該是由地道一類的通道逃出這里,不過卻沒人知道地道的出入口在那處。”
龍陽君接口道:“平丘君可詢問府內各人,看看有沒有忽然少了食物衣服一類的事,便可知項少龍是否藏在地道下面了。”
項少龍暗叫厲害,那還敢再偷聽下去,忙退回入口,關好蓋子,拉過原先的草席子遮好,回到地道去。
然后毫不猶豫從后山的出口溜了出去。